归云卷

江湖是一条船，诸天万界是一片海，灵根是每一位道师的桨，弋轻舟是一个没有灵根的舵手。人生一瞬本该平凡度去，奈何天道之意未可测，佛家百世因果催生归云种子，三十三重天，撑起弋轻舟，一人一剑，于魔族之中，杀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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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

“咚。”

三声钟响，梵音浩渺。

要说这钟声的来源，拨云见雾，一连串竦然而立的山脉之间，有座寺庙名唤大雷音寺。

依山傍水，素为佛家汇聚之地，许多年来沾了些鸿运，来此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或是久旱逢甘霖，或是他乡遇故知，或是洞房花烛夜，或是金榜题名时，只为向佛祖讨个心安。

接近寒冬，秋风带起舞动在空中的片片落叶也捎上了几分寒意。

远远望去，行色匆匆的香客不是裹着厚重的貂皮，便是单薄的夏衣包了好几层。

寺门口，一名身穿白衣的小僧双手把住扫帚，金黄的落叶如同跳动的精灵一般，在他的脚边雀跃。

“空明，今日便是你还俗的时候。”

小僧的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老僧，这老僧看着也十分慈祥，白色长寿眉延伸到了眼角，脸上的皱纹驳杂的像被刀砍过的一样，但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他身上的佛光，只会让靠近的人感到心安。

或许白衣是大雷音寺的标志，所以老僧也是同样的装束，不过他手中的念珠还是颇有些年成，看起来是件价值不菲的古董。

空明，自然是眼前这个小僧的法号。

他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或许是不太接受还俗这个建议，就算日子定了也不愿离去，所以沉默了片刻便埋头继续扫地，手法也很巧妙，无论如何都能的避开老僧占据的那一方土地。

老僧站起身来，‘嘀嗒’一声，佩戴在手上把玩了有些时间的念珠竟然断了线，散落在青石板上的珠子开始无规则的上下跳动。

“你不想还俗？”

空明架不住老僧的再三追问，扫帚虽然爱不释手，但也要忍痛放下和这厮聊聊，不然今天耳边又要萦绕一天的唠叨。

“尘世都尊崇武道，我没有灵根，为什么要急于还俗？”

老僧双手合十，自顾自的念起了经文。

说是僧人，其实空明不过十七岁而已，他来这大雷音寺三年，日日诵经焚香，说的好是看破红尘，但如果细究起来，不过是逃避现实罢了。

“弋轻舟。”

远处传来少女急促的呼喊，青涩的声音不仅吸引了空明，就连老僧也睁眼站了起来。

这三个字空明是在熟悉不过了，那是他在俗世里的名字。

“阿弥陀佛。”

“果然。”

想上大雷音寺要走过大约八千级台阶，能坚持走完，并且记得他今天要还俗的，思来想去，也不过一人。

不久，一道气喘吁吁的娇小身影逐渐出现在两僧的面前。

是一位少女，若是仔细瞧去，可以从脸上还未褪去的稚嫩分辨出大概和空明年纪相仿，不过长的倒是颇为标致，鼻梁高挺，柳眉之下是一双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睛，几分静谧，几分幽怨，胜似自然赋予的款款秋波。美中不足的是，在她被冻的红彤彤的脸颊上，有些极为明显的雀斑，不过点缀在这张脸上，倒是平添了些别样的美感。

“三年了，你还不回去是吧。”

少女走上前去，先是狠狠地踩了空明一脚，随后一把抓住他的耳朵，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别别别。”

空明急得蹲了下来，与少女的身高达到了同样的水平线上，防止耳朵被这巨大的手劲给拧下来。

“筑基境八重天，音如都这么厉害了。”

音如，自然是少女的名字，虽然也是弋家人，却是姓柳，记得三年前离开家族的时候，她还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刁蛮小魔女呢。

“你也知道我筑基境八重天了？”

“那就乖乖给我还俗。”

柳音如放开了空明的耳朵，全然无视了他身后的老僧，双手叉腰嘟着嘴道。

空明皱了皱眉，如果不是柳音如这么大的手劲，他又怎么会感受到这筑基境八重天的修为？

正在思索之际，突然有人拍了拍空明的肩膀，回头看，正是这个古板的老僧，微笑着与他对视。

说起来也是件趣事，老僧平日里都不苟言笑，就和腐朽了不知多久的老木头一样，这种样子绝对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震惊上几个层次。

而且老僧的修行似乎已经达到了某种超然境界，至少空明是这么想的，毕竟他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虽然自己没有灵根，可感知力和悟性却超乎常人，能逃过他的感知，肯定不是什么一般人物。

“还俗吧，你不适合这里。”

老僧的眼神如同波澜不惊的海，空明的存在不过是往里面扔了一块小石头，只能溅起几滴水花，翻不起什么浪。

“还等什么，快答应啊木头。”

空明没有着急，一直站在原地沉默，不声不响，胜似一尊人形雕塑。

柳音如却等不住了，她可是出了名的急性子，极致的行动主义者，敲定了事情便要即刻去做，否则免不了一天的难受。

老僧有大智慧，一眼便看穿了柳音如的个性，正所谓佛度众生，也要先了解众生才行。

“施主莫要着急，让我这徒弟先好生想想。”

“大雷音寺地偏人不偏，贫僧定要尽一番地主之谊才是。”

柳音如两眼放光，像是兔子见了胡萝卜一般，跑上前抓住老僧的手臂左右摇晃，奇怪的是老僧依旧岿然不动，或许手臂也是他愿意才会随着柳音如的动作左右摇摆。

“快带我转转吧大师。”

空明两眼瞪大，也只有正月十五飞在青云之端的白玉盘才能与这双睁的浑圆的瞳孔对的上。

“看什么看？”

柳音如小手抬起来拉了拉眼皮，俏皮地对着空明吐了吐舌头。

“木头，你快点想，我去这和尚庙好好转转，千万不要让本小姐等太久。”

今天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老僧看着丝毫不守章法的柳音如，一点都不生气，再一次笑了起来，与上一次不同，此时就像一座彻底消融的冰山，有些逢春花开，半夏微凉的感觉。

“施主又着急了。”

佛祖办事讲究个‘缘’字，缘分未到，急也没有什么用，但缘分到了，那可是躲也躲不掉。

“住持。”

这些大雷音寺的僧人似乎心意相通，也没见老僧运用什么传音手段，一名中年僧人便凭空走了出来。

中年僧人亦是相貌堂堂，阳光穿过树缝照在他的脸上，分明的棱角几乎是上天用了八分心力的杰作，但要说起最吸引人的部分，还得是那双妖异的重瞳。

柳音如眼睛都看直了，但却并非因为长相，只是有些惊讶，这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般能耐的怪胎。

“老和尚，这是什么手段，我要他教我。”

老僧面露苦涩，摇了摇头，想要盘一盘手中念珠，却发现手中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大雷音寺里的僧人，是僧人，也不是僧人，前一秒能看破红尘，后一步就能还俗于世。

说到底上至三十三重天，下至十八层地狱，所有生灵，都逃不过一个‘欲’字。

“他的手段，我也不会，但你可以去问他。”

柳音如顿时对说话云里雾里的老僧没了兴趣，一股脑的跑到了中年僧人的面前，踮起脚尖，勉强的与他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僧人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这是活脱脱的帝王之气，但为什么当和尚，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可想到弋轻舟这样的人都会干这行当，柳音如也就没有过于深究。

“师父，我想问您一些问题，若是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徒弟立即下山还俗。”

沉默了这么久，空明也不知道想通了些什么，便这样说了一句，希望能问出一些想要的答案。

老僧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空明的请求，化解因果也是大雷音寺的职责所在。

带走空明的同时，老僧还顺手解决了中年僧人和柳音如之间的尴尬。

“梵天，不可怠慢了这位施主。”

一句话，既打破了僵局，又告诉了柳音如中年僧人的法号，可以算的上是一箭双雕之举。

“你叫梵天？真是的，早告诉我不就好了？”

梵天算是性格比较内敛的一类人，在这点上与柳音如有很大的出入，但柳音如外向的程度可要远远高于梵天。

在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压制下，梵天也得乖乖跟着柳音如去云游大雷音寺，就好像她本来就是主人，而梵天才是客，但柳音如可是连路都不认识。

“走吧。”

次要的事情，比如处处粘人的柳音如暂时被支了开来，便要干些正事，至于什么是正事？自然是弋轻舟还俗的事了。

虽然顶着个法号，弋轻舟的心却根本没有在大雷音寺，活像一具空壳，机械式的摆在这里烧香念佛。

老僧一路向前，弋轻舟立刻跟了上去，路上的一草一木他在熟悉不过了，可并不知道每一朵花的种类，或是能叫的上所有花的名字，根本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弋轻舟想的正入神，没有注意到老僧的身影已经定在了原地。

“师父。”

老僧向前一步，走进一座竹亭，金顶红柱，四面环水，内置一张木桌和两个蒲团，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别的器具，倒是与亭上匾额静心亭三字相呼应。

“说吧。”

面对老僧的询问，弋轻舟很久都没有说话，明明进来之前有许多的疑问，现在脑子却一片空白。

“师父，我想要修炼。”

这似乎是一个很无理的要求，没有灵根怎么修炼啊？但弋轻舟相信，老僧定然有解决的办法，三年时间，他能看出老僧不是什么普通人。

“你想修炼，不该问我，还俗之后自有解法。”

老僧一直都不是什么说空话的主，所以弋轻舟也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到了老僧的一丈之外，风又起，雨又落，弋轻舟停住了向前的步伐，调转过身体，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老僧不只传他佛法，更教他做人，与其说是老师，不如说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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