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寂寞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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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周三，小宝的值日。

每当这一天，他会晚些从班级出来，大部分时候，一晚就是晚到六点半之后。全校的初中部都放学结束了，留在校门口的，就是这些零星的家长，安静的，或是偶尔有熟识的就浅聊几句孩子的课业日常，不外乎在学校吃的如何，作业几点完成。

我穿了一件咖色T恤，微风里有些暖。右耳塞了一只蓝牙耳机，听着金润吉的我曾用心爱着你，我设置了单曲循环。在梧桐树下，洒着金色光芒的路灯下。靠在水马栏杆上，省下力，抬头看见方邻大楼旁边，有一汪朦朦胧胧，氤氲温吞的磨砂月亮。它这是受了哪方的委屈，把自己整个润色成这样。今日晚上的月亮，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六点半的时候，他从学校大门口走出来，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长得是真帅啊，白色的校服T恤，黑色竖条纹的运动裤，朝我浅笑了一下。看来今日过的还不错。

时间有一丁点儿的晚。我今日一天都郁郁的，小宝的笑颜驱散了我的一刻氤氲。我不太想回家吃饭，因为今晚我没有提前准备好食材，也没有提前做好个大半。更不想回家面对和回家吃他做的饭。很多时候，没有什么对错。只有想或者不想，喜或者不喜。

路上，他和我聊了古治华和卫羽凡打了一架，谁谁向他热情的激动的转述了这个打架事件，看的出，他说的也很激动，眉飞色舞的，像是转播武术比赛的现场。他说，那俩人被围得水泄不通，密密实实，连老师们也被围在里面，同学们有的个子很高，把老师都围挡的看不太见了。我问：“你就不好奇，没去看看？”，他说“我也去了，围得太高，看不见”，我想也是，在学校里，下课不能下楼，不能打闹，只能在教室里坐着，闲逛两步，跟笼中鸟差不多，难得有现场的活动可以观看，那潜伏的八卦看剧的活络心思，怎能不喷薄而出呢。“看不见，而且我怕老师一回头，把我们看热闹的也给一块罚了”，“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嘛”，“后来我就回座位写作业去了”。嗯，我心想，课间都写作业，会不会有些累啊，我问他“下课可以去玩的啊，散散步，看看楼外的风景也好”，他没有回答，我跟在后面，帅帅的小脑袋，圆溜溜的后脑勺。

走在桥上，水面倒映着楼上红色的霓虹，在幽暗的水波里，有点儿惊艳，像是水光潋滟里的红衣仙子，拂袖而去，留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桥上不远处，九号线地铁，闪亮亮的潇洒的穿过去，从高高的林稍穿过去。

我说，我喜欢走在这个桥上，因为在这头的时候，那头正好是一棵香樟，巨大的，像是一把大伞的香樟。那香樟巨大的树冠，张开着，圆润的，饱满着，带着满身的又清淡，又凛冽的气味，来拥抱我，来拥抱迎面走来的我。

我就那么走着，像每一天的步子，朝那棵走过去，再经过它。

过了桥，前面是开阔的，街道开阔，商铺前的空间也是，有足够的空间装的下几个广场舞蹈队。小宝每当走到这里，就会喊一声，“看我的速度有多快！”，“是不是像猎豹一样快，每小时······二十公里······”，最后那半句二十公里，风都追不上。他已经冲了出去。这一段路，他总要秀一秀，秀他的如风一般的少年英姿。可爱的，正在掉牙换牙期的少年。

我看他跑的飞快，我还没来得及喊一声能让他听见的“停”。我还是慢慢挪着走吧，今晚上兴致不高，脚步也慢。况且，此刻我是一只背着重重的书包，拎着书袋，拿着校服外套的王苹果，小宝同学忠诚的，乐此不疲的小苹果驴。他看我几分钟没跟上，终于等了等我，停在那里。我说“今晚，我们吃馄饨吧，就这家”，我用手一指，就在他停下位置的左手方向。“好呀，我要吃小个的”。

馄饨店的小哥，五分钟上了一碗小个子馄饨。我没有点我的餐。没有想吃饭的感觉。我就看着他吃，看着看着，就觉得这汤闻着咸香，想喝一口。于是我喝了两口汤，吃了一个馄饨。我们吃的慢悠悠，这时候我看到馄饨店的小老板小哥，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我用尚有一只听力的耳朵，听见小老板娘在我旁边问我，你们付过了吗？我说“付好了”。我才恍然，原来刚才小哥老板是去追逃单的去了啊。老板娘说“唉，刚才那人吃饭没付钱”。话刚说完，小哥回来了，否定的拐了下脑袋，左手扫了一下右手，悻悻的样子，一看就是，没追上。我们吃完，拿好包包衣服书袋，要继续走一段路。

从馄饨店出来，正面对的是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两边是林立的咖色和砖色的楼群，深深浅浅，却也在一个色系。晚上黄色的灯光扫在这些楼面上，有一点暖意。是啊，这些楼，给人一种暖意，不知道是谁，规划了这一片社区，统置了这片色调，他是不是在这片土地上看过多次的夕阳。

我们拉着手，即将走到小区附近了。我说“多走几步，从夜市里穿过去吧”，这边，有一个漂亮的夜市，里面有各色的美食，全国各地的小吃，香味儿飘散出来，看着能让人舒畅，看着那些人，能让我觉得鲜活。我喜欢看那些小哥哥小姑娘手里拿着小吃，边吃边走，吃的香喷喷的样子，眼睛还不忘继续搜寻下一个好吃的，那贪吃的样子，我总觉得很有趣。

一个驴肉火烧摊前，老板正在做一个驴肉火烧，让我瞬间想起大学后门小吃街的驴肉火烧，老板正在烤铁板虎皮椒，铲碎了往煎的焦黄的酥饼里放。我的食欲瞬间就来了，虽然不太大，也够了。我说“老板，来一个”，“要不要辣？”，我说“要的”，我心想，虽然现在的我不太能吃得了辣，就大胆一回，看那虎皮椒的样子多诱人。

我边走边吃。我就要边走边吃。

到了小区门口，我驻足停留一会儿。好巧啊，一个电话进来，一个电话又进来，一个电话又进来。这些电话，影响了我的心情。我说“算了，走吧，我们去咖啡吧”，“去那里喝杯咖啡，在那里写完作业再回去吧”。少年很乐意的答应了，问我“我可以点蛋糕吗？”，我说“不是刚吃饱了？还写不写作业了？”。

今晚上的咖啡吧，只有一个人，在一处角落敲击着电脑键盘。我们来了，找了一处最明亮处的二人座，坐下，拿出作业，他开始写小卷。我去吧台，和老板打了个招呼，闲聊几句，点了一杯橙香太妃拿铁。

看他写作业，是一种两极感受。如果不看写的是什么，只看脸，那么是赏心悦目的。但是，他是不会让我舒坦的喝个咖啡，看本书的。看！他的坐姿：二大爷葛优躺加翘二郎腿。这个姿势读题。再换一个趴下咬手做题。遇到难处？还会捏自己的鼻子，像捏泥塑一样的捏，搓扁了，揉圆了，向上推，向下拉，摁一下，弹一弹。我的刚坐下时的云淡风轻，太短暂了。

之后的我，在内心里像是演了一场一场内心戏。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一个说忍，一个说忍个龟儿子，上手吧。我深呼吸，吸气，吐气，继续再来一个吸气，吐气。对，看他的内容，看内容，做对了也可以。我开始从对面看他的小卷，已经做到计算练习题巧算部分了。我看了几眼，我想，他们的数学老师一定是个很有爱心的人。长了一双火眼金睛，擅长玩迷宫。能从一片混乱的线索中抽丝剥茧的找到最终的答案藏身何处。反正，我看了，我有些头疼。心里的小人告诉我，遇事不要急，不要打断他的解题思路。我从旁边书架拿出一本梭罗的《戈尔登湖》，正巧，在微信读书上看了一点，还没有读完，接着读吧。

少年狡诘的眼睛秒了我一眼。给我摆了一个葛优翘二郎腿，妥妥的，妥妥的要秒杀我的气度。我也确实，在接到挑衅信号的那一瞬间，出手了。我把他的小卷给扔了。

他怒瞪我，我回一个瞪。

短暂的交锋，我们没说一个字。

他屁股挪挪，继续做题。我抬抬眼皮，再继续低头看书。

岁月静好啊。

短暂的岁月静好，他或许认为他败下阵来，心有不甘，于是吧，第二次找虐开始了。

还是故技重施，老调重弹，那个鞋，直接脱下来放头顶上不好吗？还非得那么努力的往上翘，多累啊。我也还是那一招：抽，扔。

来回两次。我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间在写作业时和我斗上了。我终于放弃了我的《瓦尔登湖》，站起来，站在他的身后。发现他面对的是大门，很容易被来往的人吸引注意力。我让他换我的座位，我继续站在他的身后。学生，都有学生职业病，本能的对站在身后的人有一种敬畏感，因为在学校里，老师会在不知不觉间巡视到他们身后，看他们做题。学生的后背就会不自觉地挺得笔直。看，逼得我出这招。就跟狱警走斑马线时，得走在行人后头一样。职业病啊。

九点钟了，完成两份小卷。

咖啡吧要打样了。街道上，还是那么热闹，灯火辉煌，川流不息。

这城市不眠，可我们却要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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