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图书馆

末日之后，科技与异能竞相绽放。继续向前，或许将是人类的深渊。但是，谁在乎呢？反正，烛照只是想给自己漫长而无聊的人生，找点有趣事儿做罢了。“我不是神。但是……你可以将我看作是神的同类。”当人类以如今尚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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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国度的夜幕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永夜之中，不见日月，不见群星。人造的灯光取代了璀璨的银河，一座座高耸的建筑物拔地而起，构成容纳人类苟延残喘的钢筋丛林。

街道如遍布全身的血管、车辆如运输养分的细胞。每个人都是供给都市这台冰冷的巨型机器运作的养分，沉默地被消耗，沉默地被遗忘，却存在于都市的每一个角落。

第十三号庇护城，第一国度众多庇护人类生存的都市之一。较小的序号意味成立时间更早，前期分配和争取到的资源也更多，后来自然也就越容易发达。

而在这座繁华都市的一角，一个静谧而安宁的区域，旧日图书馆悄然矗立，匍匐在这个喧嚣、浮躁而绝望的时代。

烛照曾在书上了解过蝴蝶这种生物，它们的幼体会在生命特定阶段结茧，之后随着破茧而掌握飞行的资格。

他认为这种生物非常浪漫，能够代表生命不断自我突破的美好追求。

可惜，如此浪漫的生物，还是在末日之中灭绝了。

他的目光冷漠而平等地经过图书馆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视线落在了入口的大门处。门外有一个年轻的黑发姑娘，正在踌躇着应不应该进来。

烛照没有过多关注，因为是否进入这座图书馆应该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他转而开始挑选自己今天打算阅读的书籍，选好一本回来后，他看见那姑娘已经进来在座位上待着了，但是却并没有看书，而是像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他不再旁观，而是走上前轻声说道：

“你好，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到你的吗？”

姑娘似乎有些惧怕烛照极具压迫感的体形，紧张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但还是很快就鼓起勇气说道：

“我在网上看到，这里正在招聘员工，只要求小学以上学历的人，所以就想来试试看。”

“明白了。”烛照点了点头，“那么，请随我到办公室详谈吧。”

姑娘有些犹豫，烛照见状，便又说道：

“当然，你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就在这里商量。现在图书馆里没什么客人，不必担心会打扰到谁。只需要注意，别发出太大动静就好。”

姑娘松了一口气，“谢谢，实在是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有点怕生。”

“没什么，”烛照轻轻摇了摇头，“体谅客人的不便是基本服务态度。”

于是，烛照就在姑娘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时，姑娘发现烛照的体形其实也没自己第一印象里的那么夸张，至少坐在正常的椅子上还是很协调的。

“那么，请问你有携带相关证件吗？”烛照说。

“证件？”姑娘愣了一下，“这里不能直接用神经终端么？”

烛照笑了一下，“抱歉，我并未接受过相关义体改装，不习惯这些操作。不过，这不碍事，请稍等。”

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台移动终端，然后开启了神经终端对接模式。

“好了，请便。”他将移动终端递给了姑娘，后者随即便把自己的基本信息发送了进去。

烛照取回终端后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你好，安泉小姐。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座图书馆的馆长，烛照，你可以叫我烛先生。那么，你这次是想应聘我这里的哪个职位呢？”

“前台吧。”安泉说，“我对纸质书籍管理没什么了解，但是我认为担任前台还是没问题的。”

烛照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变化，看不出是否满意。

“我看你还是高中学生，方便告诉我为什么想来这里兼职吗？”他说。

“因为这里入职条件低，而且报酬非常丰厚。”安泉拘谨但却认真地说，“我的经济条件不够负担全学期制，所以只能走买课制。想要继续学业，我就必须抽空兼职，而且最好是能不落下学业的工作。我认为这家图书馆很合适。”

“这份上进心很不错。”烛照说，“图书馆前台确实是相对轻松的工作，不需要对藏书有太多了解，只要会使用智脑终端的相关系统就行了。而且，我们的报酬也确实足够支持你继续学业。”

安泉思索片刻，在烛照提出下一个问题前开口道：

“请问，我能咨询一件事吗？”

“请讲。”

“为什么，你会招聘门槛要求这么低，但待遇却这么丰厚的职位呢？”

正所谓，一份付出，一份回报。尽管如今这个时代，两者之间的关系往往是前者远大于后者，但迫于生存的无奈，大家也早已麻木和习惯了。然而，这座图书馆不光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而且后者远远大于前者，实在是违反直觉，令人匪夷所思。

烛照笑了笑，“这家图书馆确实没什么特别难的差事，但是员工想在这里做下去的话，需要非常强大的心理。打个比方，帮派中就有平时基本不用做什么事，而且待遇又高的闲职，但是日常里随时都要面临枪林弹雨和生命威胁。所以，这个招收条件不是面向能做的人，而是敢做的人。”

安泉这下心里犯了难。她本来就是一个胆小内向的人，平日里和人正常说话时，心里都容易发怵。但是，这样一份能负担她学业的工作实在可遇不可求，安泉不想就此放弃，于是决定先尝试一下。

“那个……我能了解一下这家图书馆的主要业务范围吗？”安泉说。

“既然是图书馆，那主要业务当然是供人阅览这里的藏书啦。”烛照噙着笑说。

“就……只是这样吗？”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先在这里实习一段时间，薪水按正式工资的百分之八十日结，如何？”

回避了问题啊……安泉推了推眼镜，谨慎地说道：

“我可以接受，但是……我有一点小小的请求。”

“请讲。”烛照和煦道。

“我想知道这里最安全岗位是什么，以及可以把我安排到这个岗位上吗？”

“其实，前台就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职位了。这个位置不需要知道太多，自然也就不会被牵扯进许多事情中，只需要能够及时为客人找出他们想看的书就行。”

“好吧……那么，我试试看。”

“没问题，我这就为你准备契约。请闭上眼睛。”

安泉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好，可以睁开了。”

安泉睁眼，随即被映入眼中的景象所彻底震慑，顿时目瞪口呆。

她已经不在原先的图书馆中了。取而代之，目所能及之处是向四方无限延伸的藏书室，穷极目力而不见尽头。

安泉下意识看向脚下，发现自己正踩在书架上，往前一些就是无底深渊，险些被吓得摔倒。幸亏，有人在旁边及时扶住了她。安泉转身一看，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烛照。

此刻，烛照的双眸之中，各自流转着一轮赤红的光环。若是仔细观察他的身形，就会发现一种纯粹的力量之美、真理之美，好像浩瀚无垠的宇宙本身，是所有基本结构组成的最强大、最和谐、最高等之系统。

惊恐之中，安泉下意识地接连后退，不小心从书架上摔了下去。

失重感从后面扑来，但很快就消失了。安泉回过神一看，原来是之前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忽然伸出了一列书架，接住了自己。

烛照走过来，从上面俯瞰安泉，脸上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抱歉，安小姐，吓到你了。”

安泉顿时觉得烛照的笑容很诡异。那不是有感情的笑，因为那笑容背后的感情是冷漠的，仿佛平等睥睨自己之下一切众生的，神的嘴脸。

“你到底是什么……异能者吗？”安泉止不住战栗地问。

烛照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看向其他地方，自顾自地说道：

“这里就是图书馆真正的本体，储存着无限信息的不可侵领域。现在，请容我向你介绍旧日图书馆的业务详情。”

烛照一步一步向下走去，一座座书架自动伸到他的脚下，将他送到了安泉身边。

“人类正在逐渐遗忘自己的历史。”烛照说道，“随着旧世界被超自然力毁灭，包括海量微生物种在内，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物种大灭绝，甚至连宇宙本身的结构，也被超自然生态所改变。

“永夜降临，太阳、月亮乃至天外的群星通通对人类不可视化，世界没有了昼夜和气候的变化，没有了季节的划分，只有永无止境的超自然风暴，和那些凌驾于人类常识与极限之上的超自然者。

“人类绝大部分的历史传承，都因为以上诸如此类的原因而遗失了。所以我修建了这里，致力于寻找并记录一切关于人类存在的信息。”

安泉内心的恐惧逐渐被震撼所取代，鼓起勇气站了起来，“那你这么做，最后又是为了什么呢？”

“人类是正在消亡的物种。”烛照冷漠地说，眼中的赤红光环无情流转，“我不否认人类自己为了生存而付出的努力，但没有什么生物能够永久存在。当人类以现在尚不可确认的形式灭亡时，这里就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安泉忽然镇定了下来，冷静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或许是见识了太过震撼的景象，此刻她对未知的好奇心渐渐取代了恐惧。

“你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是人类。”她说，“你到底是什么，神吗？”

“我不是神。”烛照笃定地说，“不过，你可以将我视为神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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