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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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盛夏，暑气逼人。

边城郊外的小荷塘边上，杂草丛生。荷花早已告别包蕾，轻风拂过，叠翠的裙摆也跟着晃动，婷婷妩媚，身姿矜持。

草影微摇，蜂蝶齐飞。

一群水鸭在荷塘里沉浮有序，呱呱做声，在荷叶的遮挡下，隐了又现。那声音随风入耳，仔细听来，似乎还夹杂着几句“姑娘我含苞还未放啊，一只虫儿往里钻”的唱词，歌调婉转悠扬，但唱词露骨，想必应该是青楼里的姑娘在房间与客人游戏时的淫词艳曲。

循声而往，一阵阵恶臭扑面而来，竟然是一个乡下少年在此出恭。

随着唱声渐消，那少年嘴里不断咕哝着咒骂道：“妈妈的！坏了的东西也不丢掉，这不是成心让人吃坏肚子么？没有王法，没有天理了，全都是屁眼儿大掉了心的王八蛋！”

一句话骂完，那少年又登时住口，心想：“这世上的人无论屁眼儿多大，只怕是还不能把心掉出来，如此荒谬，何以那破庙的白毛老儿总是用这话来侮我？”

骂人的话，大都是用来发泄心中愤懑，自然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那少年也是有趣，竟然连骂人的话都想着要探出个究竟来。

只见他愣在原地，沉吟了半晌，大概是没有想通，于是便嘿嘿一笑，提了裤子用绳带扎起来，然后用手拨开杂草，向深处走了几步，边走边喊了一声：“小六子，你好了没有？”

虽是荒野，但杂草茂盛，也看不见人影，但有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肖大哥，那鸡是咱们偷来的，要是有王法，先抓咱俩。”

说话的是一个小孩儿，大约十一岁模样，虽然是蹲在地上，也不难看出身形依然瘦小，满脸稚气，只见他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随意的在地上划拉。

由于天气闷热，杂草丛中又密不透风，更是让人急躁，那少年站在不远处又不断地催促：“小六子，快点儿，你吃的多拉的也久，还长这么小的个子，你的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

小六子正自酣畅淋漓，听那少年这样说，也不恼怒，扔下手里的木棍，双手握拳，眉毛上挑，眼睛瞪的溜圆，鼻孔也在慢慢放大，努着劲，又憋的满脸通红，突然间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然后伴随着一声心满意足的舒气：“真痛快啊！”

两人出了草丛，便觉得四下开阔，偶尔有轻风吹拂，虽然有些热辣，但已不如刚才那般闷了，毕竟两人年纪都不大，走起路来也轻快，稍微年长的那少年较之小六子，虽然有些稳重，但也不多，一路上两人打打闹闹，不一会儿便走到一处树林。

此时大约晡时一刻，阳光虽是西斜却依然毒辣，烤的人口干舌燥，昏昏欲睡，两人在林边的一条小河旁，双双俯身蹲下，合拢了双手，各自蒯了一捧河水美美的喝了，只是两人都热的头眼发昏，因此，也尝不出个味道来，急急忙忙的饮了个水饱。

那小河清澈见底，在林影遮蔽的地方，竟有些冰凉，两人又顺势都洗了把脸，瞬间就恢复了精气，此时再去小嘬一口，那河水便比刚才更为甘甜清冽。

阳光从西南而射，两人便在东边寻了一处东高西低的土坡，小六子习惯的先问了一句：“肖大哥，你睡哪边？”顺着小六子手指的方向，只见两棵歪脖树相距不足三尺，因此也长的不大，整棵树都向东倾斜，靠上去休息，最合适不过。

那年长的少年看了一眼，便毫不在意的回了声：“我随便都行，你先挑吧，小六子。”

既然是随便都行，小六子撅着屁股就朝着左边的那棵顺势躺了下去，只听的那稍微年长的少年说道：“不，不，除了那棵！”

拢共两棵树，说是让“随便挑”，但“除了那棵”，似乎就没有那么随便了。小六子早就习惯了这种“随便”“尽管”之类的选择，于是，翻身打了个滚就躺在了另一棵树下，嘴里哼唱着自己编的歌谣：“天大地大，哪里都是家，天皇老子不管我，那我也不管他！”

那稍微年长的少年已经躺在了旁边，右腿支起来，左腿轻搭在上面，翘起的那只脚不住的上下律动，嘴里还叼着一根毛毛草，也悠闲自得的跟着小六子哼着那个调调。

小六子突然感到一阵腹痛，“哎呀！肖大哥，我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的乱叫了。”

那年长的少年并不在意，看来这种事情发生的不在少数，他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得学会忍忍，知道为什么你长不高么？”

“为什么？”

“因为你吃了，又马上拉出去，怎么会长肉呢？”

又是一阵咕咚咕咚的闷响，小六子捂着肚子道：“肖大哥，我好像.......”

“没------事儿，适应适应，总得有个过程不是？你那么厉害，忍个一天半天的，也就没事了！”

听到肖大哥夸自己厉害，小六子毕竟年幼，不禁眉眼飞舞：“嘿嘿！肖大哥，我真的很厉害么？”

那年长的少年瞥了一眼：“我是在讽刺你啊，大哥！你肚子痛，还不赶快去解决一下，在这磨蹭什么呢！”

小六子这才“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就往不远处的草丛走去，刚走了两步，又不忘回过头来叮嘱道：“讽刺？肖大哥，你以后再讽刺的时候，记得用讽刺的语气，不然会显得我像个笨蛋一样！”

那年长的少年侧起身子，吐出嘴里还剩半截儿的毛毛草，从地上胡乱摸了个土块，向小六子身上扔去，随着土块落地，紧跟着一声：“还不快去！”

小六子在躲过了一击之后，一溜烟儿的跑去了远处。

不知过了多久，小六子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只见原本还躺在地上的肖大哥，此时已经是趴在了地上，两只胳膊伸开，双掌按地，一副膜拜的模样，左腿向侧面伸出，小腿垂直，整个人伏在地上睡得正酣，俨然是一个“片”字，只是这字算是写倒了。

小六子跑过去，摇晃着那少年的身体：“肖大哥，肖大哥，快醒醒！”

那少年翻转了身体，眯着眼睛，又抠了抠鼻子：“小六子，你回来啦！”

见少年依旧睡的昏昏沉沉，小六子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肖大哥，你醒醒，出事了！”

那少年被打的生疼，比之刚才的摇晃，显然是奏效太多，他一边揉着脸颊，一边定睛看着眼前的小六子，多少还有些迷糊，便说道：“刚才好像做梦被人打了一巴掌。”

小六子关切的左右审视，伸出手去扶住那少年的下巴，左右转动的看了看，安慰道：“没事的，肖大哥，做梦而已”，说完还不忘拂了一下那赫然印在脸上带有五个手指的掌印，希望它快些消散。

那少年揉了揉眼睛，似乎比刚才清醒了许多，问道：“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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