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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这首小诗-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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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这首小诗》
文//哈利波兔
【我感激遇见你的那一天。——《怦然心动》】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赵小诗把哥哥这个词，拉入了黑名单。
那是一个蝉鸣不断的星期天，凤凰巷搬来一家新住户，准备住在赵小诗家的右手边。赵小诗现在还记得那天的天气，黄昏时的天空格外绚烂，火烧云层层叠叠，似乎比哪一年的酷夏都要燃烧的热烈。
她家院门前的梧桐树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旁，正站着一位清瘦的男孩，头发乌黑，眉目清秀。
不过那时，赵小诗正和她的哥哥赵小辞为了家里最后一块冰西瓜而大打出手。
赵小辞争着：“你都吃了一大半了，再吃下去小心吃成胖子！”
赵小诗抢着：“吃成胖子要你管？你当哥哥的，就不能让着你妹妹么？！”
年长赵小诗两岁的赵小辞仗着身高优势，双手举高，任赵小诗无论怎么跳也够不着西瓜。赵小诗气极，便对着赵小辞的肚子左右挥拳。
两人楼上楼下追来赶去，被下班回家的赵爸喊住了。
赵爸训赵小辞：“你都快高中生了，还和妹妹抢吃的？！”继而又指着赵小诗：“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家别满到处疯跑。要乖一点知道不？”
训完，赵爸将冰西瓜收到了自己的手里。
和隔壁新邻居聊得正欢的赵妈无意间瞧到家里两兄妹的状况，又瞧见一个人默默站在树下的男孩，她便唤了一声赵爸，然后将冰西瓜给了那个男孩。
这边，赵小诗还气鼓鼓地准备反驳一波她爸爸的，结果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西瓜落入了他人之手，一瞬间，她觉得这一整个夏天都不会再快乐了。她趴在院门边盯着男孩手里的西瓜看，然后，她就和那个男孩，忽然的，四目相对了。
酷夏的温度穿过夏天绿色的梧桐，穿过黄昏聒噪的蝉声，在树下几人之间流转。
赵妈把赵小诗和赵小辞叫出来，同新邻居介绍。
赵小诗牵着她妈妈的手，好奇地打量了会儿眼前的男孩。
男孩的脸兴许是被热的，有点红扑扑的，两条月牙儿弯弯的眉毛下，一对大眼睛水灵灵的，男孩应该和她差不多的年纪，穿着浅白色的圆领短袖，衣服领口被脖颈流下来的汗水浸湿了一小块。
两人这么望了会儿过后，男孩一手托着西瓜，一手抹了下被汗水沾湿的碎发，然后对着赵小诗忽地一笑，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谭俊。”
他很真诚地看着赵小诗，等着她回一个名字。
可赵小诗的眼里，此时只有谭俊手上鲜红瓤、乌黑籽儿的冰西瓜。
见赵小诗没反应，赵妈摸了摸她的头。
“人家和你认识呢，告诉他你叫什么？”
赵小诗这会儿显得有些怕生了，看了眼妈妈，然后抓着她妈妈的衣角，还是只看人不开口。
这时，赵小辞从赵妈身后跳了出来。
赵小辞是自来熟，上前主动和谭俊打招呼：“你好！我叫赵小辞，完璧归赵的赵，不可小觑的小，义不容辞的辞。”自我介绍完，立马又把赵小诗从赵妈身后拉出来，“这是我家哑巴妹妹，她叫赵小石头，就是河边打水漂的那个石头。”
“什么赵小石头？！”赵妈踢了赵小辞一脚，“你小子！”
赵小辞及时闪躲，跳去一边，嘿嘿笑个不停，“小石头还不是你给她起的么？说她笨的像块石头！”
“你家儿子真活泼。”谭妈夸道，“不像我儿子，杵着不动，看着呆呆的。”
赵妈笑道：“哎呦。你儿子看着聪明，哪像我家这俩，天天疯跑疯闹，傻里傻气的。”
两位妈妈互夸时，赵小诗依旧看着谭俊手中的西瓜，谭俊也认真地盯着赵小诗看，看着看着，薄薄的两瓣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又抹了一下脸颊的汗，便自然而然地吃起了西瓜，吃一小口，还不忘看一眼赵小诗，愣愣的眼神中，没有解读到赵小诗此时的心里活动。
赵小诗表面呆呆愣愣，内心已然轰塌。
怎么可以！他竟然把西瓜吃……吃了……
谭妈见两个小孩互相看得起劲，夸了句赵小诗长得可爱，便又问起孩子年龄。
赵妈说：“小诗十一岁了。”
谭妈说：“我家谭俊也十一岁。”
赵妈问：“谭俊是几月份的？”
谭妈说：“一月份的。”
赵妈说：“这么巧？小诗也是一月份的！”
谭妈说：“哦，是吗？我家谭俊一月十一的。”
“真是太巧了！”赵妈激动道，“小诗一月十二！”
大一天也是大。
谭俊不识好歹，嘴里吃着西瓜，还想要赵小诗喊他一声哥哥。
可此时的赵小诗“目中无人”，没有哥哥，眼里只有西瓜。所以她不喊，并且转身跑回家了。
那天傍晚，赵小诗又因为鸡腿在餐桌上和赵小辞起了争执，憋着满肚子的气，一个人在梧桐树下坐着，坐了一会儿，谭俊从他家出来，小心地在她旁边坐下。
谭俊问赵小诗为什么不能喊他哥哥？
赵小诗看了眼这个瞧起来感觉比她要小的男生，她心里数了数，她已经有了一个亲哥，两个堂哥，两个表哥，远房亲戚还有几个哥，追的偶像也有好几个哥哥，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谭俊才大她一天！凭什么？况且，他还吃了本属于她的那块冰西瓜！
十一岁的赵小诗喜欢置气。
她说：“哥哥是什么？我的字典里没有了。”
就这样，从初一一直到初三，赵小诗都没有喊过谭俊一声哥哥。
但谭俊心中似乎有了执念，隔三差五就想让赵小诗喊一声，不过，越是这样，赵小诗就越是不喊。一开始，赵小诗总说自己字典里没有了哥哥二字，可她见了堂兄赵子棣和赵子华，还是会亲热地喊一声哥。后来，赵小诗就改口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喊什么哥哥，多俗？于是，谭俊想让她喊一声谭哥或者俊哥，赵小诗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开口。
谭俊当赵小诗邻居这几年来，一路看着她仗着自己哥哥多，越来越恃宠而骄。赵小诗的堂哥赵子华是位妥妥的校霸，大名远播，而在众多哥哥中，赵子华是最宠赵小诗的一个，跟着他混多了，赵小诗天天一副小侠女的样子。到了初三，赵小诗剪了短发，穿着打扮远看一时分不清是男还是女，在学校里结识了几个“小兄弟”，居然开始让别人喊她哥。
谭俊看不下去，就说：“天天让别人喊你诗哥诗哥的，屎哥这个称呼就这么香吗？”
“请对我放尊重点儿，不然别怪我不顾及邻居之情。”赵小诗白了谭俊一眼，“别人喊我，那是尊称我一声师哥！懂？！”
“你配吗你？”
“我怎么不配？”
“就凭你垫底的成绩？”
“这和成绩有什么关系？”
谭俊冷哼一声：“你的那帮小师弟随便一个成绩都比你好吧？到时候万一他们考上了一中，你没考上，师哥颜面何在？”
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但赵小诗就是不服。
“别拿成绩说事，就你那不上不下的成绩，我看考上一中也挺悬！”
谭俊不想再费口舌：“我劝你还是好好学习吧，考不考得上一中，我自己有把握，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
“你还劝我呢？”赵小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歪嘴一笑，“我看，该认真学习的是你吧！小石谭记？”故意把“谭”字发音加重了许多。
“小石谭记”是谭俊的一个梗。
一节语文课上，他默写《小石潭记》的时候，不小心写成了《小石谭记》，还不止一次，抄写的时候也出了这样的错。
默写《小石潭记》的事，在谭俊本班里，其实就老师在讲台上讲的时候，同学们在底下笑了一阵，课后并没有挂在心上，但不知怎么的，此事传到了赵小诗的耳朵里，她为此嘲讽了他一周，以报当时谭俊笑她数学考九分的丑事。
那天放学，两人在回家的路上相逢，黄昏下的小城，醉在远方夕阳无限的温柔里，已经到了秋末，街边吹来的风含有几分凉意，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小诗一提《小石潭记》的事，谭俊的脸就又红又热的。
“默写古诗总是把题目写错。哈哈哈哈。别以为名字里有个俊字，就天天想着自己有多帅。学习呐，还是要专心。”
赵小诗甩一甩短发，笑着向前大步走去。
谭俊跟在后面，他的脸，就和火烧云一样，像喝醉酒似的。
大大咧咧的少女，丝毫不知少年的心事，好不容易捏到对方一个可以嘲笑的把柄，只要对方一提学习之事，她就用此事还击，甚至还手写“小石潭记”四个大字展示在谭俊面前，就差做成一张张纸符贴到谭俊的额头上，告诉他：下回可别再写错了哦！
事情提多了，也是容易让人心烦的。
某一天，两个人又把话题聊到这方面了。赵小诗不懂察言观色，言语间只会火上浇油：“前几天看到你一本子上，写了什么《小石谭俊》？怎么？四个字还能错俩呢？”
谭俊显然有些生气：“我还能错三个字你信不信？”
“欧呦！好牛逼哦。不知道柳宗元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般和人家较劲。”
“你还知道柳宗元呢？”
“那可不。”
赵小诗又说又笑，想到更好笑处，指着谭俊笑得那叫一个不顾形象：“你干脆这样默写，小石谭俊，作者，谭俊，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
于是，很少有脾气的谭俊，在期末考试之前，和赵小诗吵了一架。
谭俊：“你就天天吊儿郎当吧，石头脑袋永远都不知道开窍！”
赵小诗：“搞得你很聪明似的，我可没把古诗写成《小诗潭记》！”
谭俊：“你要再这样玩下去，你注定考不上好的高中。”
赵小诗：“考不上也不用你操心！”
谭俊：“你看看你，现在还像个女孩子么？”
赵小诗：“你又是谁？教育我？”
两人的冷战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谭俊进步很快，进入到班级前十，而赵小诗理所应当的拿下了班级倒数第一的“傲人成绩”。两相对比，赵小辞送给妹妹一个“垫底辣妹”的称号。
当天晚上，谭俊在自家二楼目睹了赵家院子里赵小诗被训的场面。
赵小诗被她爸爸说教一番后，又被她妈妈和哥哥赵小辞说了几句，当时，她的伯伯伯母都在她家，堂哥赵子华也在，多人围观，一时间面子上挂不住，在不经意间，瞥到二楼的谭俊也在观看，赵小诗眼眶突然就湿了。
见人哭了，堂哥赵子华就过来哄人，带进屋哄了好一阵。赵小诗哭得累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好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只是简单地想了一下自己的未来：考不上学，早早出去打工，没有技能，只能干一些苦力，想来想去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可能风吹日晒天天搬砖之类的吧？但是，以她现在的成绩，她似乎没救了。
她感觉前途一片幽暗，所以，后面当她父母决定送她去补习班的时候，她乖乖点头。
赵爸：“你以为垫底辣妹是个荣誉称号？现在寒假里，一天都不准出去玩，从早学到晚。还有，你以后的行为举止，一个女孩子，学矜持一些。”
长辈说什么，赵小诗都点头答应。
随着初雪的到来，赵小诗踏上了补课征程，同时，谭俊也跟了上来。
不过和赵小诗不同，赵小诗听从父命，而谭俊，是自己主动提及。得知赵小诗要去上辅导班之后，谭俊没多想，就对他妈说道：“妈，我想上个辅导班。”
谭妈说：“可是你这次成绩考得不错啊，上一中是稳当的。”
谭俊说：“我觉得我语文还有进步空间。”
谭妈也不多想，支持儿子在学习上的所有事。
“你现在真的很懂事了，知道为自己的前途努力，精益求精，妈妈支持你！就报小诗那家辅导班吧，正好你们俩有个伴。”
由此，冷战多时的谭俊和赵小诗，再次狭路相逢。
等公交车时，赵小诗伸手去接天空飘下来的雪，然后看了一眼在她旁边站定的谭俊。她们俩好多天都没说过话了。
谭俊哈气成霜，也偷偷瞧了赵小诗一眼。
“今年天气怪冷的哦。”谭俊先是这样打了声招呼，顿了顿，才说：“我和你报了同一家补习。”
赵小诗知道谭俊的期末成绩，赵爸在她耳边唠叨好几天了。谭俊已然成为了别人家的那种优秀孩子。
赵小诗：“你还要补习？”
谭俊：“要啊。我想进最好的高中呢。”
车子驶来，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大冬天的，又是早晨，出门的人不多。赵小诗先坐下，谭俊路过她，在她身后的位置坐下。
车子开出去几站后，谭俊才再次开口说话。
“你想考进一中么？”
赵小诗头靠着窗户，望着窗外的雪，茫然地答道：“我不知道。”
“肯定要想啊，一中是最好的。”
“我怕我考不上。”赵小诗声音闷闷的。
“所以要努力一把。你哥哥踩线进了一中，赵子华虽然是校霸，但也是一中的校霸，你的大哥赵子棣曾经还是一中的学霸，你看，你的哥哥们都能上一中，所以你也一定要考上一中！”
赵小诗沉默片刻，嘴里喃喃：“我倒是也想呢。”
一直要强的赵小诗，也会有脆弱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压力，就像漫无目的飘扬的雪，在空中时乱了思绪，落了地面就再也飘不起来了。一层层被覆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未来。
谭俊很想去摸摸赵小诗的头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还有机会。我们都想考进一中，所以我们一起努力。”他鼓励着说。
赵小诗收敛了一些性格，补课期间开始认真听课，回家了谭俊时不时借给她重点笔记，整个寒假，两人都浸泡在学习的氛围之中。一开始，赵小诗不太能坚持，还得是谭俊在旁边提醒：一起上高中啊！一起加油啊！
赵小诗就这样在谭俊的鼓励下硬是坚持了下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初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场考试，赵小诗成绩上来了。中考时，赵小诗运气好，和她哥哥一样，踩线进了一中。
赵小诗兴奋地宣布自己考上的时候，一众人跟着松了一口气。
“我考上了啦！哈哈哈哈哈！”
赵小诗的笑声在凤凰巷回荡了三天三夜。
中考后的暑假，赵小诗重获自由，她又开启了她的“自由人生”。
到了高一，因为在学校里，赵小辞和赵子华都在，渐渐的，恃宠而骄的赵小诗又开始不务正业、吊儿郎当起来。时间一久，不知不觉，赵小诗的口头禅竟然变成了“我叫我哥哥打你”。
每次放学，谭俊跟着赵家兄妹三人，就只听赵小诗一人叽叽喳喳和赵小辞谈天和赵子华扯地，虽然头发留长了，但毫不把自己当女生看的性格依旧没变。
赵小辞上了高三，早已变成一个妹控，他和赵子华两人，一个学期下来，把赵小诗惯出许多坏毛病。
有人宠着，赵小诗也乐意叫一声哥。听得多了，谭俊想被喊哥的念头便又生了出来。他想让赵小诗跟着他混，以带着她好好学习为条件。赵小诗却说：“学习是什么？我的字典里没有了。”
谭俊有时候觉得赵小诗有点“无可救药”。
他想伸手拉一拉赵小诗，让她和自己走同一条道路，但始终，他和赵小诗没有血缘关系，没办法像她亲哥那样勾肩搭背都不用避嫌。随着年龄的成长，他也懂得男女有别。
高一的那一年，赵小诗越来越会蹦跶，而谭俊，渐渐的话变少了。
谭俊感觉赵小诗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于是，他将他的执念压在心底，上了把锁。
是啊，她的哥哥那么多，根本就没必要再多一个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