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柯学世界救济同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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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

清水郁竹模糊地感知到颠簸、风声、黑暗，一切都是杂乱无序，眼睛触摸到温暖、耳朵勾勒出轮廓、鼻间萦绕着静语。疼痛是飘忽不定、无法捕捉的，但能帮他把支离破碎的印象塑造成型。

最后他意识到有人正背着他行走，在风吹的安静夜晚。他的大脑还在麻木嗡鸣中安歇，只顺着本能将脸埋进对方温暖的颈窝。

那一刻他终于在下坠中找到实感，在旋涡里踩到土地。他开始塑造一个人，从跳动的心脏开始外延，到骨骼，到清澈的浅绿色眼眸。没有刘海，齐耳短发，左脸颊在笑时有个酒窝。有颗满怀希望的警察之心，有想守护的人，有光明的未来。

于是模拟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对上那双干净到没有内容的眼睛，呼吸间睫毛颤颤，距离活过来只差一个灵魂。

这是我，郁竹笃定地想，我就长这个样子。

不，你是个错误，是个幽灵。另一个念头猛地袭击了他，两者产生的巨大矛盾让他滞迟在原地，直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能听到我讲话吗？”

那一刹郁竹眼前一花，视角的突然转变让他瞳孔收缩。他迟缓地眨了下眼，眸中逐渐有了焦距，定定地看着左右凑近的两个脑袋。

原来不是梦啊。

见他面上的茫然不似作假，黑色卷发的男生皱起眉，一边伸手摇晃他的肩膀，一边偏头对另一个男生道：“这家伙看着就是听话的乖宝宝类型，不会是第一次翻墙把脑子摔坏了吧，怎么喊都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金发黑皮的男生一脸严肃的表情，把郁竹肩上的那只手拍开，扶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躺下:“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到头了，你这样只会让他的症状更严重。”

郁竹的大脑自动接收并分析了话里的信息，我从墙上摔下来了吗？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不，不止，除了自己的名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可郁竹心里竟生不出惊慌无措这类情绪，就好像失忆是很正常的、本应如此的事情。

身上的制服都是统一的警察制服，再看胸徽和警章，这里是警校的医务室？

思索间他下意识抓住了脸旁不属于自己的手，在两人视线的洗礼下恍然他现在至少应该说些什么以证明自己的脑子还有身体是好好的，不需要去叫医务人员或者教官。

组织好的话都已经涌到嘴边了，郁竹抬起头，待看清两人的面容后，他像是猛地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抑制自己喷发的杂乱情绪和快要克制不住的本能反应。

松田阵平、降谷零。这是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他把这两个名字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念，好像这样就能解决随之而来的困惑。

不真实感密不透风地笼着他，让他感觉自己被分裂成两半。一半隔绝全部尚沉浸于情感的余波中，另一半为了不继续给两人留下奇怪的印象，指挥着坐起的身体赶紧放开降谷的手，自以为隐蔽地观察两人的反应，脸上摆出一副乖巧真诚的表情，老老实实地道歉认错并表达谢意：“对不起同学，我刚刚没反应过来，是不是捏疼你了？我身上的伤不严重，不会影响到明天的训练，谢谢你们带我来医务室。”

说话的同时他伸了伸脚，判断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全身上下仅有一些蹭伤，确实不会影响后面的行动。

裤子被卷至膝盖，裸露在外的伤处应该是被涂上了药膏，凉丝丝地彰显出存在。

不过郁竹方才的表现让他的这番话很没说服力，降谷用那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从两米多高的墙上摔下来是很危险的，你身上能看到的伤口已经处理了，如果真的觉得头晕不舒服的话不要硬撑。”

另一道怀疑的目光仿佛凝为实质般投了过来，郁竹沉默地站起身，试图让他们观察自己的行动状态以验证话里“不严重的伤”的真实性。

“所以你半夜翻墙出去干什么？你是哪个班的？”本来刚放下一半的心因为这二连问又提了起来，摆脱了刚刚的糟糕状态，这两个人对郁竹来说就是莫名有极高好感的陌生人，加之松田没什么表情看过来时很能唬住人，郁竹都不敢同他们对视。

“……你们不也大半夜在外面约架吗。”

本来应该是很硬气回怼的一句话，但因为说话人过于软和的语调完全变了味。

“……没有抓你把柄的意思，也不会和教官打小报告！”松田阵平解释道，对上那双再度望过来的晶亮眸子，声音稍稍弱下几分：“你这家伙，怎么搞得像我在欺负你似的。”

降谷零轻咳一声解围：“现在也不早了，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宿舍吧，明天还要训练。”

第二天早上郁竹困得呵欠连天，他昨晚一间一间找自己的宿舍，幸好门口有贴姓氏，不然他都不知道能去哪边睡觉。

帮忙带路的同学已经在和别人聊天了，郁竹一个人站在旁边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眯起的眼睛瞥到了熟悉的身影，硬生生把打了一半的呵欠给咽了回去。

“你是我们班的？”降谷确实很惊讶，这届大部分新生对他这个在全体大会上发言的新生代表都留有印象，而本班人只会更加深刻，但青年昨天的表现像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同班关系。

郁竹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苦笑着试图转移话题，“对啊，又见面了，我叫清水郁竹。”

他把目光投向降谷的同伴，眼神有一瞬的恍然，但心脏处的悸动被他快速按了下去。又是一个光看到脸名字就自动蹦进脑中的人，诸伏景光，他在心里慢慢念了一遍，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我知道你……你的眼睛很漂亮。”郁竹为刚刚的停顿找了个借口，结果看到一旁降谷变幻的脸色，迟疑着补了一句，“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看得出来降谷想说些什么，但早训时间已到，郁竹往后一退躲到后面。他没听清诸伏方才的回话，但对方展露的温柔笑容让他舒下心来。

目光直视的前排有个眼熟的一头卷毛的脑袋。

“松田阵平！”虽然教官点的不是他的名字，但那洪亮严厉的声音也让他精神一振，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你的脸怎么回事？还有你，降谷！”

然后他听到松田挑衅地反问：“你想知道吗？”

最初的惊讶后郁竹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意，队伍最前方的鬼冢教官的怒火仿佛实质化般在背后熊熊燃烧，显然一顿惩罚不可避免。

“报告教官！其实昨天夜里我房间里突然出现好多蟑螂，他们是来帮忙了……”鬼冢教官的输出在加载阶段就被伊达航强制打断，虚构的过程几句带过，“……总之，我们自罚多跑一圈！”

这句话被风儿卷着送到耳边时，原地已经空无一人，徒留教官当场卡机，一脸茫然。

跑在右前方的松田阵平因为幼驯染的打趣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被问到“昨晚的约架最后谁赢了”的问题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是我！”

伊达航爽朗笑着，一左一右搂住两个不服气的家伙，中止了他们的争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次也带我一个！”

“啧，如果不是清水那家伙，我那一拳就已经把金发混蛋打趴下了……”松田不爽地嘀咕，继续和同样被限制住动作的降谷零大眼瞪小眼。

“哈，你在说什么大话？明明会被打趴下的是你才对吧！”

被忽然点名的人视线上移，假装没听到。他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别掺和进这两人的对话里。

“小阵平今天早上跟我提到你啦。我可以这么喊你吗，小清水？”半长发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郁竹右边的跑道上，稍稍凑近但并不让人觉得冒犯，“我叫萩原研二，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哦。”

“啊……萩原。”郁竹对上那双潋滟的紫眸，仿佛被蛊惑般一阵轻微的头晕目眩，不自觉间换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柳叶眼微微眯起，眼尾弯出一个更加柔软的弧度，显得晨光下盛满笑意的绿眸更明亮了。酒窝也显了形，雀跃地、活泼地、笃定地向别人展现主人的真诚与善意。

“看来你和松田关系很好？”

“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啊。”萩原比了个“小阵平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讲话太直接了，会和别人起些冲突。”

“这也不算缺点？如果指他和降谷的话，至少昨晚他们教育我的时候挺有默契的。”

这么一路跑一路聊，完全无视了鬼冢教官在后面喊的“不许讲话，认真点跑”。早操结束后，郁竹还是刚才的笑脸，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按了下心口，掺杂些许不解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笑容确实是真的，心里莫名弥漫开的淡淡悲伤也是真的。

像某些本应隐去的情绪在消散前做了最后一次无用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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