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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风起时-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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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冬日的余晖洒在纯白的被褥上，柔光氤氲，安静平和得不带一丝暖意。
鼻息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额头传来尖锐的疼痛，应该是擦破了皮。宋柠下意识地想摸一下伤口，却扯到了手背上的输液管，血液回流，手背肿胀，肉眼可见地鼓了一块包。
她强撑着审视了一番，身上穿着病号服，手机也不在身边。宋柠索性拔掉了针头，按响了呼叫铃。
护士刚到病房门口，宋柠仿佛看到了救星，“护士小姐，能麻烦你把衣服和手机拿给我吗？我要出院。”
眼前的女孩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瘦削的身子罩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整个人摇摇欲坠。
面对这种不配合治疗的病人，护士只好温声提醒道：“宋小姐，你的药还没输完，请你躺下，我帮你重新扎针。”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见到我的狗吗？我的狗不见了，我得去找它。”
她在医院躺了这么久，也不知道wish怎么样了。要是wish丢了或者受伤，她不仅工作会泡汤，还要面临赔偿。
宋柠哪里等得起，她现在就得走。
护士放下托盘，拧眉将宋柠拦下：“宋小姐，你这是贫血晕倒，可轻可重。建议你先输液，再找狗。”
正僵持着，病房门被拉开，一高一矮两位民警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宋柠对吗？今天上午的飞车抢劫案，嫌犯已经落网，还请你配合我们的问询流程。”
“警察先生，我的狗丢了，能让我先回去找狗吗？找到狗以后，我一定配合你们的调查。”
宋柠病体未消，心中急躁，光洁的额头爬上一层虚汗，清润的眸中闪烁着恳切之色。
高个子的民警出声安抚，“宋小姐你先别急，你的狗已经被连森宠物店带回，你看下是不是这只？”
民警手中的照片，正是受了惊吓的小家伙的狗绳断了，剩一半套在细长的脖子上，前爪捂住眼睛，蜷缩在草坪上。
幸好狗没丢。
“请问它有没有受伤？”
“来医院之前，我们跟宠物店的负责人核实过，只是受到了惊吓。”
宋柠彻底松了口气，一时间身体脱力，几欲摔倒，幸好护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年关将近，小偷猖獗，看来这姑娘是遇到了抢劫，还受伤住进了医院。看着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也是倒霉。
护士将她扶到床边坐好，言语之间很是同情，“警察同志，您看病人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可能不适合问询。”
宋柠顺势半倚在病床上，后背有点空，她又在腰后垫了枕头，“没关系的，我感觉好多了。”
“宋柠小姐，请问你跟连森宠物店是什么关系？照片中的狗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我是江城大学动物医学专业的在读学生，目前在连森宠物店做兼职遛狗师是寄养在店中的田园犬。我接受过相关培训，也跟门店签了兼职合同。”
“好的，宋小姐。那请你复述一下2021年12月17日上午八点至八点半，你在江城市新成区海湾公园的经历。”
护士重新帮宋柠扎上针，她看着缓慢落下的点滴，情绪平息，努力回忆着前因后果。
连森宠物店位于海湾公寓，门店提供寄养，美容，治疗等服务，是一家高端的宠物服务会所。
宋柠是在网上投的简历，经过了两轮面试，在两周前正式上岗。
作为兼职遛狗师，她负责的主要是三只脾性温顺的小狗，早晚分批带狗狗们在附近的公园遛弯儿。
早上她遛完了店里的阿拉斯加，牵着wish去海湾公园是一只通体纯黑的田园犬，性格很好，很亲人。
从海湾公园北门进，再从西门出，这是wish最喜欢的路线。一路上它嗅嗅草地，拱拱灌木丛，甩着尾巴，步伐欢快。
临近西门突然从喉间发出低吼，不肯再走。
西门不远处有一家水果蔬菜批发市场，每天人来人往，格外喧闹。也许是货车来往，今天还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轰鸣声。
宋柠知道狗狗对声音很敏感，她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却越来越焦躁。
电光火石之间，从右侧的灌木丛蹿进来一辆摩托车。视野盲区突然出现一人一狗，摩托车紧急刹车，急转向右，宋柠护着wish闪身滚进左侧的树丛。
车轮摩擦声和狗吠声交织，而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宋柠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眼前有一瞬的空白。她的手腕磕在了树木根部的铁制围栏上，竟然生生将遛狗绳给扯断了。
怀中温热的小狗呜咽发抖，将她的神智扯了回来。宋柠抚着抖成筛子的小狗，软声哄道：“wish乖，不怕。”
她吃力地站起身，厉声斥责趴在地上的司机，“你这人有没有素质，这是公园，不是你飙车的地方。”
那人趴着缓了一会，踉跄着直起身，试图将倒地的摩托车扶正，对宋柠的斥责充耳不闻。
看样子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一身黑衣黑裤，安全头盔捂得严实，后视镜上却挂着一款LV女士皮包。
宋柠想到最近的官方新闻推送，说是落网了几起飞车抢劫案，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防贼防盗。
这人是抢劫犯！
果然，男人扶不起摩托，便从口袋摸出一把折叠刀，割断了包袋，攥在手里打算离开。
意识到处境危险，宋柠摸出手机，紧急呼叫110后将手机扔向身后的草丛。然后双手捂住了wish的耳朵，扯开嗓子喊道——
“抓贼啊，海湾公园西门有人抢劫，有没有人能过来帮帮忙！”
男人举着刀子，恶狠狠地威胁宋柠：“我警告你八婆，赶紧闭嘴，你再喊一声试试！”
宋柠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也不爱逞英雄。但是这贼青天白日抢劫，差点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她不想坐视不理。
盘算着报警电话应该已经接通，宋柠又卯足劲喊了好几声。
男人见她不识抬举，举着刀直冲过来。
警察出警没那么快，宋柠想着这人图财，大概不敢追到人多的地方，于是抱着狗往西门外跑。
宋柠刚才摔了一跤，又嘶喊呼救，胸腔又闷又涨，喉头涌上一股甜腥。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她突然很想哭。
晕倒的瞬间，大脑下意识地发出指令，千万不能压到
这只狗可比她重要多了。
再次醒过来，她躺在医院，身上没有窟窿眼，还有呼吸。
宋柠断断续续地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情绪后知后觉地涌动着。如果那把刀真的扎进了她的身体，她不禁感觉到恐惧，掌心和后背冒出了冷汗。
恰好一缕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吹得她骨子里都是凉的。
瘦弱苍白的女孩，声线和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像是风中的蒲公英，随时都要被吹散。
一旁等着换药的护士不忍心，上前轻轻拍了拍宋柠的肩膀，安慰她，“没事的孩子，都过去了。”
别说是宋柠这样娇弱的小姑娘，就算是大老爷们儿出任务，碰上有刀的抢劫犯，未必能这么机警理智。
矮个子民警合上记录本，起身帮宋柠倒了一杯水，“宋柠小姐，嫌犯已经落网，感谢你的见义勇为，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所里。至于你的表彰和奖励，我们会跟所里商量。”
警察走后，病房又陷入了安静。
事发到现在，已经快8个小时了，店里没给她打过电话，甚至微信对话框都是空白的。宋柠攥着护士送来的手机，手指落在拨号键盘上，忐忑不安。
海湾公寓是江城最昂贵的住所之一的主人肯定非富即贵，宋柠怕被追责。这份兼职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更怕丢了工作。
她现在很需要钱。
宋柠很想低声下气地道个歉，心里却觉得委屈，明明她也是受害者。来回拉扯的思想斗争中，电话没拨出去，人也沉睡了过去。
她是被疼醒的。
窗前似乎立了个模糊的身影，宋柠感觉到那个人在看她。
“宋小姐，你醒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声线清冷，却很好听。
天光微亮，那个人半边身子隐在薄透的窗纱后。借着晦暗的光线，宋柠隐约辨认出这是张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深邃却摸不出情绪的眼。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帮我按一下呼叫铃吗？我不太舒服。”
宋柠喉咙干哑，脸颊发热，身体像是被碾压过，后背连着手腕都在痛。
估计是发烧了。
男人帮她按了铃，而后沉默地退到窗边，长身玉立，淡漠疏离。
“谢谢你，请问你是？”
“wish的主人。”
宋柠试图起身，打算诚恳地跟他解释一番，奈何大脑混乱，一个音节都讲不出来。
她顿时泄了气。
这段时间，遇上的糟心事又何止这一两件。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蓄积勃发，宋柠哽咽落泪，声音都在颤抖，“可是我也是受害者。”
“我来是想问宋小姐，想要什么补偿？”
男人怔忪片刻，低沉的声线像是穿过层层迷雾。
霎时间霞光乍破，天地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