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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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长的夜压在这一片的天地里，黑涌涌的官兵如暗夜巨蚁一般轰泱泱的涌进来又轰泱泱涌出去。烛火燃在黑夜里，白雪落在宅院里，滚烫的血融化了这满地的白，染成那光艳的红。

空荡荡的宅院里只留下了尸体。横七竖八，一叠压着又一叠，逐渐被这愈来愈大的血埋葬，埋葬在这瑞雪的凛冬......

“快走，一直走下去，快，带着慕儿离开，想办法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女子的声音又一次激荡在楚窈之的脑海里，是午夜的梦魇，是她不敢忘记却也不愿回想的过往。

细密的汗珠沁在她的额头，一双灼亮的眼已经两日没有睁开了，嘴唇是灰蒙蒙的白，整个人像一副静止了的画，安静而沉寂着。

钻刺的感觉将她从那血浓浓的冬夜一点点拉了回来。猛地，她吐出一口血来，渗紫的血粘在了枕头，而她也终于醒了过来。

“人醒了？”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既然人醒了就给我赶紧治好了，要是耽误了阁里生意，就拿你们全部喂狼！”一束修长的影子映在屏风后面，玄金色的扇纹面具遮住了男子一半的脸。

他望了眼榻上的人，气愤地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只留下一群白胡子的老头颤巍巍地跪着。

这事啊，还是得从五天前说起.....

那日是很平常的一天，只是遇到了他。那个她十五岁时最想念的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是她作为林衿沫时一切的向往与光亮。

战马的嘶鸣声回荡在山林里，漫天的羽箭落下，穿梭在青年银白的战袍间。他孤身纵马，携一柄长剑负伤前行，身后是叛变的军士。

“乱世翻涌，人人皆若那沧海浮萍，最难测的便是人心。你还这般顽固不化，是要吃亏的。”这是楚窈之救下他时说的话。

然而谢竹朗只是笑，星亮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久，过了会儿才回答道：“纵是浮萍一叶，也总是要翻起些波浪的。”

沉影阁的杀手从不会做什么亏本的善事，可楚窈之这次不仅做了回好人，还给自己惹上了杀身之祸。

月角冰蝉在她身体里蹿了两日，剧猛的毒带她逛了趟阎王殿，这大概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吧。可她还不能死，她要活着。她要看这世界一块块的崩塌破碎，她要看那些所谓的明君贤臣在废墟里继续着那太平盛世的梦。对，这才是她该做的。

“姑姑，阿慕来看你了。”

林子慕的声音终于成功的把她拉回了现实，看着眼前这个与父兄越来越像的少年，楚窈之忍不住又红起了眼眶。

四年了，连阿慕都长大了，她却还是做不了什么。无法手刃仇敌也无法还林家一个清白，就连嫂嫂的尸体都没能保住。

“墨南婴那家伙说是冥月教的人打伤了你，真是可恶！”明显的愤怒显现在男孩脸上，他信誓旦旦道“不过姑姑你放心，近人阁主教了我些新招式，等我过几日买到了蝶影散就替你报仇，让那毒妇也生不如死。”

“不可！”楚窈之被他吓到了，急忙撑着要站起来，却直感头痛欲裂，险些磕在床角上。

“姑姑，你小心啊！”林子慕手忙脚乱，丢下汤药急忙去扶：“你慢点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男孩挠了挠头：“我知道了，不能轻举妄动，不能去危险的地方。”

“可是姑姑，我若一直这样过活岂不如那龟兽一般畏首畏尾的，虽得了安稳却失了自由，更是庸庸碌碌，注定成不了大事。”

“大事？”楚窈之心头苦涩：“那些所谓的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踩着一堆的白骨上去

“怎么就荒唐了？姑姑你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却又要把一切都加在我身上，像你这样，那才叫荒唐。”一抹显眼的红色凝在林子慕脸上，他不解也有些气愤。

“阿慕，你还小，那些等你长大了姑姑会告诉你的......”

“姑姑！”楚窈之的话被打断了。

“我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姑姑一直隐瞒，到底在害怕什么？”

“阿慕，我......咳咳！”气急之下，楚窈之不禁又呕出血来，她连声咳嗽着，想说的话被淹在了喉咙里。

“林子慕！”扇纹面具的男子又迈进了厢房，这一次，他的眼里更多的是无奈，这俩人可不愧是一家的，一个比一个愣头青。

“阁.....阁主.....”不可否认，林子慕还是会怕，他下意识的闪躲。

“滚！”墨暝池懒得多说什么，他看向楚窈之，心里多了点酸涩的感觉。

“谢竹朗，对吗？”

“是，是他。”楚窈之抬头看他，正与那双冷毅的凤眸对上，她叹了口气，又解释道：“我与他也算是老朋友了，不能看着他死。”

“很好……老朋友……很好！”墨暝池手里握着的锦盒几乎要被他捏碎了，他咽了咽喉咙，想说的话也一并咽下。

过了会儿，才收拾好了情绪对楚窈之道：“你与他的事我没兴趣多管，只是楚窈之，我是不是要提醒你，咱们的交易还没结束呢。”

“阁主放心，答应您的，我定不会食言，我会做好沉影阁的杀手，直到十年期满。”楚窈之声音恳切，她是真的记下了墨暝池的这份恩情，也会坚守着自己的承诺。

看着楚窈之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墨暝池感到气恼。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直在影响着他，影响着他关于楚窈之的一切判断与行动。

“最好是这样！”他的嘴里惯常喜欢插着钉子对人，对楚窈之如此，对其他人更甚。

“药丹，给我的吗？”在沉影阁的这几年楚窈之也习惯了墨暝池的这种性子，她不觉得有什么特殊，也不甚在意。

“给你吃，这回春丹也是浪费了。”他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没闲着。拿出了锦盒的回春丹就往楚窈之嘴边送。

吃下回春丹，楚窈之感到一种清凉雨润的感觉，蹿涌的血脉在一点点平静下来，她也躺了下来，在丹药的作用下很快又进入了梦乡。而这一次，是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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