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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犹如破开黑暗的一道光一般前行，这条偏僻的山道很少有车来往，偶尔经过的也是些拉货跑长途的货车，面包车隐匿在丛林之中，从高处望去这辆车像是一只掉进了十万大山之中的蚂蚁般渺小，不知行驶了了多久天色渐亮，刮脸的寒风从门缝窗户缝里吹进来，冻的瑟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孩子打着冷战。
“这鬼天气要冻死人了。”叼着烟的中年男司机从后座扯过来一件大衣裹在身上。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她朝掌心哈了口气搓着冻的僵硬的手指，女人侧着身子朝后面看了一眼，昏暗的车厢内隐约可见两个孩子的轮廓，她不耐烦的蹬了一脚在第二排睡的昏天黑地的男人。
被打搅了美梦的男人正要骂人一抬头看见女人黑沉沉的脸色讪笑道：“姐，有啥要吩咐的？”
女人从手提兜里翻出来一条薄薄的毯子递给男人：“给他两盖着，别把人真的冻坏了，要是出了事咱们这一趟可是一毛钱都拿不到，你看着点，别老是睡的跟个死人一样。”
男人砸了砸嘴，也不敢反驳灰溜溜的弯着腰到后面给俩孩子盖毯子。
男人的手不经意间碰触到了其中一个的脸，他惊讶道：“姐这个男孩发烧了。”
女人神色更加不耐：“烧不死人，一会给他灌点退烧药，真晦气，要不是这兔崽子闯的祸就凭那样貌咋们也不用连夜跑这么远的路。”
天气阴沉沉的看不见光，面包车往山林深处行驶着，没过多久公路走到头然后是凹凸不平的土路。
土路上坑坑洼洼的车子颠的人发晕，车后面角落里的男孩被颠的头磕在车门上，这一磕倒也把人磕醒了，男孩闷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白皙的小脸烧得通红，穿在身上的衬衫被污渍染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后背上的布料因为汗渍紧紧的贴在他背上，男孩烧的晕乎乎的眼睛都睁不开。
“你怎么样了？”
坐在他身边的稍大一些的女孩小声的问他。
男孩费力的“嗯”了一声，然后毛绒绒的头颅软软的垂了下去，女孩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她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车后面的光线一直很昏暗，女孩并不能判断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她只知道自己饿晕了过去又被吵了醒来，浑身软绵绵的无处施力。
她看到副驾驶的女人下了车，打开门的一瞬间有昏暗的光线照进来，之后她听见了拗口的说话声，女孩害怕的晃了晃身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难受的卷缩着小小的身子，他睁开眼，眼前很模糊他只能看见小女孩的轮廓，他似乎听到了女孩在焦急的说着什么，却偏偏听不清楚，不等他开口询问，车后门打开了，一股寒风猛的灌了进来。
男人强壮的手臂箍着男孩瘦弱的身子把他从车上抱了下来。
他们进了一家院子里，撩开厚重的布帘子进了土坯房里，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说话笑眯眯的看起来很亲切，她拉着男人怀里小男孩的手对那家憨厚老实的男人说：“哎呀，长的这么漂亮的娃娃这回真是便宜你们了，要不是这个娃娃腿上有点伤我还能要个好价钱哩，你们就不要犹豫了，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还真不愿意跑这么远的路。”
那家男人布满皱纹的脸憨憨的笑了笑，扯了扯躲在他身后的矮胖女人对着中年女人道：“他嫂子，你费心了啊，我们这就拿给你。”
中年女人笑眯眯的时不时的还跟男人拉几句家常。
那个矮胖女人一只油腻腻的手伸进袄子里掏出一个不知道被布帕包裹了几层的物件，她一层一层的打开沾着油渍的布帕，之后拿着里面的红票子在手心吐了口唾沫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在中年女人不耐烦的眼神里才不情不愿的连着布包递了过去。
中年女人核对了一遍数目，把东西放进手提包里，寒暄了几句就不在停留急匆匆的往车上去。
一直安静的小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拖着那条受伤的腿挣开那家男人的束缚跑出去扒着车门声音嘶哑道：“姐姐，你们要带姐姐去哪里？”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慌忙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拉到家里去，还等着别人看笑话不成。”
话说间她打开小男孩的手，门口踌躇不前的男人慌里慌张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小男孩浑身发烫，脑子里晕乎乎的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的扒着车门不放手，车里的男人急了，开门一脚踹在男孩的肚子上，男孩脱了力被踹飞了出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晕倒前他迷迷糊糊的听见女孩的哭声还有男人女人争吵的叫骂声，他的脑子里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噜咕噜”的响着，黑暗一点一点的侵蚀他，很多东西悄悄的离他而去，他在昏迷中执着的记着他最后的秘密，他的名字舒望。
再一次醒来，舒望躺在黑黝黝的屋子里，身上盖着一条潮湿的棉被，身下的床板硬的他浑身发疼，那条伤腿已经疼的失去了知觉，他呆呆的看向头顶的小天窗外星光闪烁的天空，他的脑子依旧很晕，浑身烧的酸软疼痛，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只在意识清醒的片刻感受到有人再给他往嘴里灌东西，之后便是再次陷入黑暗中做着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那场漫长的梦境中，他看到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属于五岁以前的记忆，看到湿热的夏天，翻滚的海浪，还有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朝他伸来的无数双手，在丛林中拉着某个人奔跑的自己，那条被人打断的伤腿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画面，最后这些画面都被翻涌的海浪带走，他的世界剩下一片黑暗，唯有他的名字“舒望”两个字像是星星一般点缀在他漆黑的梦里。
舒望在一个飘雪的傍晚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退了烧开始主动吃饭喝水，表现的像是一个普通的乖小孩，那家人问他的名字，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又问了些他的身世之类的问题，舒望表现的很木讷，那家人松了口气，家里沉闷的气氛不知不觉的变的轻松起来。
一场高烧带走了舒望为数不多的关于五岁以前的记忆，那家人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慢慢的对他好了起来，给他起了个名字“袁平。”
像往常一样舒望裹着破旧的棉袄子坐在门头的大树下发呆，到了中午家家户户的烟筒上开始冒烟，舒望家地势高这块凹地里只住着他们一户人家，舒望呆呆的望着坎子下面的石磨上正在戏耍的孩子们，浅色的眸子里一片荒芜。
“阿平，回来吃饭。”
女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舒望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一瘸一拐的往屋子里走，石磨那的一群孩子三三两两的散去，他们的年龄有大有小，有些大孩子指着舒望的背影笑嘻嘻的说：“四叔家的孩子不光是小傻子还是个小瘸子哈哈哈。”
附和的孩子多了起来，他们也跟着笑，只觉得舒望走路的样子又怪异又好笑。
舒望依然是那副沉默的样子，背后的嬉笑声并为打扰到他继续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
舒望的母亲，那个矮胖的女人有时候也会说他几句，嫌弃他不说话，也不和别的小孩玩，说归说也不会真的动手去打他，那女人提起舒望来，就想起自家几年的家底都被掏空了，时不时的向在地里劳作了一天的男人哭诉。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天的过去，舒望腿上被草药草草了事的伤口也慢慢好了七七八八，不再那么疼的他睡不着觉。
这天艳阳高照，舒望拿着母亲给他的豆子去石磨上晾晒，在那玩耍的孩子见舒望往过来走，顿时一个个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心里有了主意。
“小傻子，你今个怎么过来了？”
一个**岁的穿着破花袄的男孩吸了吸鼻涕推了一把舒望。
舒望不理他护着胳膊上跨着的篮子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嘿，不理人。”
另一个男孩嬉笑着嘲笑那个男孩吃了瘪。
男孩不服气，一把夺过舒望的篮子：“你还是个小哑巴啊。”
舒望紧紧的抓着篮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挑衅他的男孩，一个五岁的小孩眼神冷的好像是在看死物。
抢东西的男孩一时间也有些莫名的害怕，他松了手，篮子里的豆子撒了一地，那男孩跑了几步，又回头捡了个小石头朝舒望砸了过去。
“嘣”石头砸在舒望的额角落在了地上。
舒望蹲下身子捡着地上的豆子，额角的伤口渗出血迹，他自顾自的把豆子捡起来晾在磨盘上，那几个孩子见舒望伤口流血，也不折腾了，几个人一溜烟的往别的地方跑。
“你个怂货能被个傻子吓成那样。”
跑掉的孩子群奚落着那个被吓到的男孩，那男孩还记着舒望看他的眼神，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也不和别人抢话了。
“喂你们去哪了？”
正当这一群孩子谋划着下一次怎么欺负舒望的时候，一伙**岁往上的孩子群堵住了他们，为首的是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看着流里流气的男孩正是下村的孩子王—袁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