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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宸诡事-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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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老刘家的门口，莫誓安才意识到，事态的发展，早就已经比他所预料的更加严重了。
“莫师傅！莫师傅救命啊！”
来人声音喊得凄厉，衣袖裤腿还沾着灰，看见莫誓安，眼神中仿佛瞧见了救星，再也顾不得其他，扔了手中断了一节露出毛刺的棍子，连滚带爬地朝着莫誓安跑了过来。
空气中散着阵阵凉风，不是这傍晚日落后人们熟识的清透，而是阴凉，透着股腐烂的腥气，像是打着转从坟圈子里刮出来的一样。缠绕着刘落山的手脚衣衫，甚至于整个面部脑袋都笼在一团看不透的黑气当中。
“我的亲娘舅，这是骷髅片子成精了吧，黑成这样，得多大怨气啊。”
子神是跟着莫誓安一起出来的。
作为传信不及时的中间人，它也不敢现在跑回去见他的“雇主”。此刻坐在莫誓安肩头，倒像是一个端坐的吉祥物，抱着两支爪子，尾巴也跟着一甩一甩的。
莫誓安看在眼里，对着一颗黑色骷髅般鬼哭狼嚎的脑袋实在提不起兴趣。
他侧身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留了一条清浅的缝隙，吐着烟圈缭绕着朝着刘落山糊了过去。
也不知他这烟是个什么品种，遇了风也没被冲散，就那么飘飘忽忽地直奔目标。
眼巴瞧着，刘落山离自己是愈来愈近了。
莫誓安倒是没躲，他沉默地抽着烟，看着刘落山自己一脚绊在不平的路面，甩了个前趴，脸朝下一整个掉进了烟雾里，啃了一嘴泥。
看吧，倒霉得都救不了。
把烟夹在手上，莫誓安抖了抖灰，伸手去扶他。
结果手还没挨着刘落山的肩膀，人就被一股气带着掀离了方向。
莫誓安后退两步，骂了声艹，把手里的烟掐折了，反手一挥，揪住了另一个人的领子。
“你怎么出来的？嗯？！”
南皇没有理人，低头看了拎着他衣领的手，横出一只胳膊抵住莫誓安的腰，带着人朝后又退了两步。
“脏。”
“脏？”莫誓安眼神一凛，带着嘴角绷了起来，他松手一甩，直接掐上了南皇的下颚，拇指与食指相对，钳住了对方的骨头，“你说谁呢？”
两人身高相当，相峙在一起又是不同的气场。
莫誓安的眼睛眯着，缝隙里透着凶光，头发有点长，逼视着别人的时候微微低垂，挡住了眉毛，配上一身旧时的墨色唐装，看起来阴翳颓丧，吓得子神赶忙抱住了他的耳朵，尾巴用了力，一下抽在他的脖子上，打出一条檩子，翻着红印：“莫邪，这里是民居，事情还没解决，你可别抽风！”
这声音喊在耳边，像是炸起了惊雷，吵得那是个惊天动地。
莫誓安缩了脖子，直接把子神甩掉了。
“……”
软滚滚的白毛小鼠在地上打了个转，露出了四肢圈着灰毛的爪子，扑棱着耳朵，刚想谴责莫誓安的不良行径，一抬眼就对上了刘落山空荡的双眼。
彼时黑气正散，打眼过去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人偶，在着阴缩缩的环境里，活像是刚从地狱爬进人间幽灵恶鬼。
子神打了个哆嗦，浑身的白毛过电似地呛了起来，几乎要进化成一只刺猬，从灰家列入白家，跟着去做白三姑的亲戚。它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小爪子钩住莫誓安的裤脚，一溜烟再次爬上了人的肩头。站稳当了，看着成精的骷髅片子离自己尚远，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里，脏。”
他直视着莫誓安的眼睛，带着股从容不迫的韧劲，深情却是淡淡的，像一团水，更像一片冰。
“扯淡……这里除了一村连片的瓦房，倒霉到走路都摔跤的村民，可没有什么旁的东西，”莫誓安嘴不打磕，把手从南皇的下巴上拿下来，又点燃了一支烟，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没回答我，你跑这来做什么？”
南皇沉吟着，像是在思考，可还是那副表情，除了转动的眼神，流转过几道思绪，莫誓安看不透他有什么想法，觉得烦躁又可笑。
于是他低下头，压下了眼中所有的难以言喻，再抬起头的时候，尽数调和成了冷漠：“在我这里，就要跟着我的安排。”
“南皇，你若是不愿意听话，就痛快地给我滚出去，别杵在眼前碍事。而且我说了很多遍，月宸不在我这，听不懂吗？”侧身绕过南皇，莫誓安敲掉烟灰，伸手将还在浑身过电，到现在还没站直溜的倒霉玩意提起来，狠狠在其肩头拍了两下，吐出一口烟雾，狠狠甩了对方一个嘴巴，“回魂没？回神了就把事情说清楚，什么情况，死了几个人，见没见血气，还有，那东西现在在哪儿？”
照理说村中死了老人，邻里相亲平时差不多说过话的，都会前来吊唁，烧几张纸，念叨两句，也算是对死者的尊重。
可眼前这情况，放眼望去，就实数诡异。
刘家宅院不小，平日也与人为善，说不得太好，却也不会是轻易与人交恶的门户。但是现在莫誓安所到时久，除了刘落山以外竟是没见到任何人。
天没黑透，向远望去，就是刘家宅院后头的一座孤山，云头截在半山腰，四面是起伏的丘陵，压抑出一捧手掌，将目之所及的人物鸟兽全部团在了手心。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
莫誓安一皱眉：“别鬼叫，说人话。”
子神脑袋一晃，抬起头反驳：“什么鬼叫，我都没说话。”
得……能拽出古文的，除了南皇也找不出别人。
莫誓安叹了口气，看着脚下烧了一半的金元宝，泛金泛灰的颜色叫风吹起了劲，找不着方向地在脚底下打转。
“诈尸了，莫师傅，诈尸了，”刘落山咽了咽唾沫，脸色铁青，手掌戳满木棍呛进去的倒刺，针扎似的疼，“今儿个中午，我料理完父亲与几个叔伯的后事，照着老家的规矩，棺材要在灵堂摆上一夜，第二日早上，趁着太阳最早冒头的时候，将人入土，是最吉利的所在。”
“而且这法子，几百年都是这么下来的，料想着，也不会有什么意外，谁知道怪就怪在昨儿个晚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场景，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瞪了起来，浑身颤抖，指着不远处早就灭了火，徒留着残烟与碎纸的灵堂，“那黑云滚着烟，从山头那里就飘了过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要下雨，也就没在意，收拾了外头有的物事桌子，搭手添忙地就挪进了屋里，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子，雨都没下……”
莫誓安听得仔细，完全没注意到左边的林木里站起一道黑影，四肢较短，躯干云长，隐匿在枝木叶片里，晃动好像水一样的身体。坠在最上方的两只竖瞳孔——应该可以称之为眼睛，正在一转不转地窥伺着几人的状态。
它很安静，撑着树干主枝的“手”落地无声，拱起脊背，四肢着地，诡谲地好似丛林中无智地野兽，一道影似的朝着莫誓安扑了出去。
南皇眼疾手快，一手捞住莫誓安的胳膊，手指灵巧，顺势而上揪过他的领子，抓着进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像是拎起只小鸡仔一般，带着莫誓安踉跄着脱离了原位，然后另一只手紧随其上，揪住莫誓安长袍的一角，抻直发力，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艹，你怎么不扯自己的！”
被撕了衣服的人还没站稳，一句国骂已经脱口而出，他歪七扭八的对着南皇的耳朵，就是扭曲到走调的暴跳如雷。
南皇的胳膊抵着他，一方面防止撑着莫誓安踉跄地脚步，一方面还要躲着他的咆哮。不过即使如此，南皇的皮靴踏在地面上，也是踩得十分稳当。
“听话。”
“……”莫誓安。
槽点太多，一时竟无从吐起。
“别动。”
莫誓安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他半晌，就只瞅见一个庄严凝重的后脑勺。他酝酿的第二句国骂还没来得及脱口，就又被南皇一把推了出去。
来回晃动间天旋地转，莫誓安不仅看见那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被南皇兜着从他衣服上扯下的布片，挂上力气扇离了方向，还在满脑子转换的星星里，瞧见了刘落山快要埋进胸口的脸。
身上浓烟遍布，黑气滚滚，一副糟了邪又被魇住的倒霉样。
都他妈的是什么离谱的破事。
莫誓安稳住了身子，反观战局瞧着南皇对站着非人非鬼的不明生物，竟也能搏得一个棋逢对手，不落下风。
他点点头，放下了心，然后理所当然地摒除杂念，把南皇的“听话”和“别动”抛诸脑后，朝着刘落山走去。
这缺了大福的刘家后代可是他今天的雇主，救还是要救一下的。
可惜他今天运气似乎也被带着跑了形势。
只见莫誓安刚刚伸出手，那低头耷脑的倒霉雇主，竟然抽筋似的猛得一个抬头，眼神空洞泛着凶光，手指连着胳膊戴上大腿一起抽搐，像是旧时墙根翻了个的百足虫，冲着莫誓安呲牙咧嘴，口中的涎水流了一下巴，模糊地几个字也像是被刀磨碎了含在喉咙里。
“来了，黑雾它，要活了，死吧，活着的都是死了。”
那种憨厚的朴实似乎成了幻觉，莫誓安看着他，只觉得自己见识到了生物多样性。
他还在念叨，空洞到可以直接望见后脑壳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南皇，控制着不熟练的四肢，像是刚刚牵上引线的木偶，扭起身子歪着头，滑稽又诡异地朝着那边走去。
“死……卡，死……咳呃……”
“死个鬼脑袋，你想让谁死？目标挺远大啊，直接奔着另一个世界去了，怎么，现代社会给不了你温暖了？”
莫誓安被他吵地心烦，抬起手干脆利落地将人敲晕后就是一阵挖苦。看起来恨不得将这大白天见鬼的破事全部都要怪罪在这倒霉蛋头上。
他拍拍手，弯下身去拎刘落山的后领子，像杀人抛尸的犯罪分子一样，将人划拉到了一棵树下靠着。
正打算回去帮忙，谁知刚刚抬头，一道黑影裹着腥气便朝他扑面而来。
“……”
莫誓安眼见就要和这不知名的物种来上一个跨越生殖隔离的热吻，情急之下他一把扯过子神甩动的尾巴，揪起来朝着对面便扔了过去。
动作之迅速，堪称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典范。
“莫誓安！你是畜生吗？！”
声音之惨烈，简直古今未见。
莫誓安抽空回头，看见子神抱着爪子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紧实的毛球，甚至连尾巴都包在了里面。
这一看就不会有大事，莫誓安收回视线，顺便送上自己不走心的感谢：“你才是，谢谢！”
“野”
声音从林间的阴影里传来，不冷不淡，还没有情绪起伏，盖上耳朵听都知道是谁的。
莫誓安喊道：“想说我不听话就直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人家听清楚没，莫誓安集中注意，却看见南皇从林子里走出来，对他说道：“乖。”
艹！
一看就是装没听见。
莫誓安抬起头，正准备再跟他申述一遍，结果视线刚刚聚焦，就看见南皇抬手落手，一段削尖的木质夹着劲风朝着莫誓安的面门就刺了过来。
……
“老子他妈的是上辈子欠你的吗？！”
这可下没有子神给他挡刀了。
莫誓安狠心一闭眼。
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