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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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

临街的某户人家被青年们的纵情歌唱打搅，探出头来骂骂咧咧。

江筱雨裹紧了大衣，觑了眼那群酒气冲天的醉鬼，快步走向对街的酒吧。

对寻找夜生活的人而言，这个点还算不上太晚，酒吧里沸腾得很。

江筱雨一进场便锁定了目标，因为实在太好认。一袭深蓝色的露背丝绒挂脖裙，微卷的长发掩住后背的好风光。

那人正倚着吧台，捻着酒杯，望向舞池中央闪动的光影。以其为中心，四面八方不知多少男男女女都将目光安在她身上，像是时刻准备上前搭讪。

中场实在拥挤，江筱雨不得不绕个大圈，才艰难挪到那人身边。

“寻艺姐…别喝了，这都多少杯了。”江筱雨瞧见吧台摆着的空酒瓶，愁得头发都要多掉几根。

正欲夺下酒杯，江筱雨的手被轻轻拨开。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这点儿还喝不倒我。”正说着，寻艺又抿了口酒。

江筱雨时刻谨记闺蜜寻悦的嘱托，寻艺这人遇到大事的时候，越是平常越是反常。

白日里，寻艺在自己的工作间里闷了整整一天，亲自刨了前段时间淘来的好料，也不知做了个什么东西。

临近晚饭的点，寻艺双手一撂，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连手机都落在屋子里没管。江筱雨四处打听，寻了好半天才得知她的去处。

似乎也算不上大事。

寻艺前几日为了会展去远市挑料，本打算呆三天再回，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心仪目标，提前一天回了南城。

刚一落地，寻艺便在机场出口看见自己的男友周成景。本以为周成景是提前得知了她的行程，特意前来接机。不料正准备上前时，另一个女生先一步奔向他，吻上了他的侧脸。

寻艺大脑空白了一瞬，而后立刻拨通周成景的电话。她就站在两人身后十几米处，瞧着两人挽着手。等到手机里的忙音终止，通话自动挂断，寻艺不再等待，径直上前，赶在两人上车前拦住了周成景。

周成景显然没料到寻艺会提前返回，慌忙甩开另一位女生的手，在车外对着寻艺一通解释辩解。

寻艺当即甩了那渣男一巴掌，立刻断了关系。又将两人关系清清楚楚告知另外一位女生，劝她不要被蒙蔽，转头便回两人同住的公寓，将自己的东西统统搬了回铺子里。

好友知道后怒骂渣男一通，又劝寻艺，早一天认清这渣男的真面目，便少吃一天亏，她分明值得最好的。

但相识十二年相恋七载，个中滋味只有寻艺一人知道。明知那人不值得，却也替过去的自己伤心。

如今忙完了手头的活，当然要出来喝点酒，消遣一回。只是这几天周成景发来的骚扰短信和电话令人厌烦，寻艺时常关机撂在一旁，今晚出门时忘了带上。

寻艺一见江筱雨，便知她是受何人所托。寻悦这死小孩，人在国外念大学，心却天天惦记着家里的留守老人，天天托江筱雨盯梢。

酒吧里呆久了，寻艺也生出几分厌倦，便领着江筱雨出了酒吧，一路上还连带拒绝了两个索要联系方式的男士。

室外，冷雨飘飘。

江筱雨去停车场取车，寻艺留在公交站台避雨。

刚从暖烘烘的室内出来，被街头的呼呼冷风乍一吹，寻艺只觉得酒精在血液里炸开，大脑掉入混沌而高度兴奋的漩涡。

呼出的气瞬间结成雾。寻艺轻倚着候车牌，将身上最后一支烟点燃，一边飞速构思剩下的木料该怎么用，一边拨弄着打火机盖。

啪嗒。

啪嗒。

不知不觉间雨越下越大，落在候车牌上汇成水珠，又溅落在寻艺的耳侧，扰得寻艺从繁复思绪中抽离。

雨天总是容易联想到阴冷和黏腻的触感，寻艺蹙了蹙眉，拢紧大衣，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站台上冒出了另一个躲雨的人。

微醺的状态让人短暂地抛下社交礼仪，寻艺依旧倚着车牌，在昏暗处大方地打量着左前方的男生。

是个漂亮的混血小男生，看着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一头棕发很是乖巧，鼻梁高挺，五官深邃，是明显区别于亚洲人的长相。

暖黄的路灯下，这人的睫毛根根分明，凌厉的轮廓也柔和了几分。许是因为太高，长至脚踝的黑色大衣在他身上也完全不压个子，反而衬得人挺拔修长。不像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倒像是慕名前来打卡网红店的公子哥。

直到候车亭檐的雨珠惊落，重重坠至那男生的眼睫上，他眨了眨眼，也惊醒了寻艺。

寻艺自觉失礼，站直身体，转过头去看另一侧，也不知那人会不会介意自己无理的打量。那男生倒是一直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安静地转动着长伞伞柄。

长风呼啸，挟着冷雨掠过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寻艺不自觉地抱紧肘后，意外发现那男生不知为何竟向前踱了两步，正正好好挡住了风。

顺着偷偷溜走的风，一股陌生的木香隐约裹住了寻艺全身，像置身冬夜的图书馆。

“丁零零。”

“你——”

手机铃声响起，是江筱雨。与此同时，寻艺像是听见那男生叫住了她，转头望了他一眼。那男生却只是看着她，没有更多表示。

电话里，江筱雨让寻艺再等一两分钟，中心商区停车不易，取车更不易，她马上就到。隐约间，寻艺像是听见了一声轻叹，一时辨认不清叹声是出自电话那头还是身侧人。

电话声止，寻艺再望向那人，等着他接上前话，他反而沉默不语。

身后传来熟悉的喇叭声，寻艺转身要走，那人将伞的把手调转，递至寻艺身前，“伞借你吧。”

“不用了，”寻艺踱向江筱雨的车，冲身后回了挥手，“再见。”

身后没了动静，寻艺也没打算回头，只轻合车门，将风声拦在门外。

江筱雨一边打灯一边碎碎念：“寻艺姐，下回去哪儿可千万记得带上手机。可真把我给急死了...”

尚未消散的酒意在暖气的催动下开始侵蚀大脑，寻艺懒懒道：“Core是小姜的姐姐开的，都是认识的人，怕什么。”

姜瑛是“寻间”的学徒之一，她的堂姐生□□热闹，便在这大学城附近开了间酒吧，夜夜流连在年轻貌美男大学生之间。最近Core最近在社交平台上小红了一把，不少人慕名而来，据其言，帅哥指数相比过去简直翻了一倍。

江筱雨瞥了眼将睡未睡的寻艺，把车开得尽量平稳，“那也还是带在身上更安心点，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还能打电话叫人。诺，我给你带出来了，就在你面前的储物箱里，你记得拿。”

寻艺取出手机摁下开机键，算不上很耐心。

刚一开机，便接到一连串的震动。十几条未接来电，和无数封短信。

寻艺点开查看，未接来电是江筱雨和寻悦打来的，短信则来自未知号码。

“一一，我错了。”

“一一，我真的后悔了。”

“她是我车队朋友的妹妹，别人托我关照一下她，她今天刚好回国，我替别人去接她的机。”

“她年纪还小，分不清什么是喜欢和依赖，我也不好说太直白伤了她。”

“她今天扑过来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但是我向你保证，除此以外，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相信我，一一。”

“我们在一起整整七年，你不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

寻艺再没耐心一条条翻阅，捏了捏眉心，将新号码拉进黑名单。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

暖气烘得人太阳穴直跳，寻艺摇下车窗透气。在后视镜上看见自己白净却憔悴的脸的那瞬间，寻艺只觉得这张脸好陌生。

寻艺不是一个太感性的人，甚至在说分手的那一刻也没有太多触动。一切都太顺理成章，种种迹象早就预示着这段感情再难维系。

只是十八岁那年的槐花雨实在太动人，让寻艺难以释怀。

酒吧门口。

助理陈方捧着热牛奶匆匆赶回，见那位祖宗站在公交车站旁淋着雨，不知在发什么呆，撒开小胖腿又是一阵狂奔。

“诶哟我的祖宗，伞不是在你手上吗，怎么不撑呀！”陈方一手撑着伞，一手将热牛奶塞到人怀里。

“忘了。”祝川垂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难掩的沮丧。

“可别淋感冒了，这么冷的天。”陈方又从兜里抽出两张方帕纸，“前几天你代言拍摄和综艺的通告不少，这么累正是抵抗力下降的时期，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我的体质哪有这么弱。”祝川接过纸随意在头发上糊了两下，就当擦过了。

陈方见状，只得接过纸又给他擦一遍，“好好好，咱身体倍儿棒。还有你的口罩也别忘了，要是在酒吧门口被拍到，又传到网上，可有得是小裴总头痛的。”

陈方领着祝川往保姆车处走，一路上忍不住碎碎念道：“人也见到了，也算了了你一桩心愿。你说说，谁小时候没个白月光的，隔了这么多年，千里迢迢跑来再见上人家一面，也称得上...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故事有了结尾。”

“下回咱就别往那人多的地方扎堆了昂，被粉丝认出来倒不打紧，被人恶意营销才叫人头大。”

“咱现在正是打响国民度的关键期，马上又要官宣新代言和全球巡演了，负面绯闻可万万要不得......”

这些絮叨听过太多遍，耳朵都起了茧，男生没有多言。

临上车前，祝川隔着雨幕回望那座候车亭。刚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倒带，在脑中又快速闪过一遍。

她的每一处反应都在暗示着，她早就忘了他。

陈方：美美地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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