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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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希，阿希”风室白经常这样叫我，于是我也便记得，自己叫阿希阿希了。

可我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啊。

“阿希，我要让你坐世间最美的新娘”温柔似水的公子，看着我，喃喃开口。

“阿希，我不后悔认识你”嘴角吐血，躺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抬起手，痴恋地看着我。

可我，后悔认识你，风室白。

一、

我认识风室白的那天，是一个风轻云淡的下午，妈妈说，如果我再赚不到二十两银子，就把我扒光了赶出青翠楼。

我是个女子，但我并不怕扒光，我怕，被赶出青翠楼。

赶出青翠楼，我将露宿街头，然后饿死，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诺大繁华的长安城。

我本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我的母亲，是青翠楼响当当的第一美人，她不知怀了谁的孩子，在一个风高月黑又热闹的夜晚，丢下我这个包袱，与一个穷小子私奔了。

“你爹应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你娘从来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一般的穷小子，见你娘一眼都是捡了便宜”妈妈打着扇儿，看着台下来来往往的男人们，和我唠着家常。

妈妈的胭脂很艳，我看着，很难看。她的皮肤粗糙松沓，一开口，有着黑线的牙齿上都是结了块的胭脂。

我转过头，“那她为什么和穷小子跑了”

妈妈的扇儿重重地一沉，叹了一声，我听出重重地疲惫，“就是说嘛，整日防公子哥防得紧，谁知道和一个穷小子跑了”

我看着台下衣裳不整的男人们，莺歌燕舞，好不快活。

非富即贵的公子又如何？又有谁，会记得曾经的那个第一美人呢？

又有谁，会承认，他有一个女儿，与青翠楼的红牌所生呢？

妈妈人很好，第一美人逃跑后，她收养了她的女儿。

我六岁那年，在青翠楼里跑堂端茶送水，有一个客人拉着我的手，说，这小姑娘长得多灵呐。我咬住他拉住我的那双手，他给了我一巴掌，我趁机跑了出去。

然后，我划破了自己的脸，我从额头中间，划到下巴中间，重重地，用一个姐姐扔了的钗子划了下去。

伤口结了痂，留了疤痕，从上而下直直地一道伤痕，丑陋至极。

妈妈还是留下了我，在青翠楼里跑堂，但是要我见人的时候，得遮起面，只留眼睛。

妈妈说，我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看。露出整张脸，会吓到客人。

终于，在我十六岁那年，妈妈嫌我干活不得劲，白吃白喝楼里的，准备将我赶出去了。

十六年来，我都只在青翠楼里生活，外边的世界，我自从小窗里望出去过。

那么繁华，那么美丽，却不属于我。

只有青翠楼里最边上的破旧老房属于我，我也只属于只有一扇窗的陈年旧屋里。

现下，陈年旧物也要与我分别。

我自是，不肯。

楼里的姐姐们说，长安城里有一位容貌绝美的少年，少年经常骑着白马，在喧嚣的长安城里踏马而过。

姐姐们还说，这位少年，今日被另一位少年引入了楼中。

姐姐们说，这少年，生的眉目如画，却少了风流二字。

我打开落了灰盒的木匣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说，这是好物，能令女子的容貌变美。

人生到底是如何的明媚肆意，我不知，也不想知。

我只想，守着这旧旧的老屋罢了。

关上匣子，我出了屋，去了台前。

周围都是呼吸声，抽气声，无数男子看着我，忘了神情。

我妩媚一笑，走到那个公子身边，他坐着也是一身的正气，与那些酒囊饭桶不一样，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公子可愿赎奴家？”我坐在他的身边，贴在他耳边，轻轻开口。

妈妈看着我，上上下下看了又看，似有话要说，却又不住地叹气。

她总是不住地叹气，不知是见到我就想叹气，还是她习惯了叹气。

“妈妈，风公子该着急了”我出声提醒她。

妈妈一下急了，她松弛的肌肤似乎要掉下来。

“赶你出去是吓唬你的，你能一直留在楼里，反正我也是你的”

“妈妈，风公子该急了”我笑着打断她的话。

“再见，妈妈”我推开门，风公子恰好回头。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风雨袭来，而风公子撑伞，向我微笑。

我笑着走过去，以这副绝美的容颜。

上天待我极好，给了我这副世上最美的容颜。

上天待我极其苛刻，给了我这副容颜。

风公子牵着马，我不由得问，“公子，奴家从未骑过马”

我希望他能带我于马上，策马奔腾，快速的风呼啸而过，那般的绚烂，是我打开窗子偷偷渴望过的。

风公子摇了摇头，他说话时，温柔得就像是一枝慢慢绽开的黄色月季，“我更愿意和你一起走着，这样才能时间长些看着你”

我腼腆的一笑，他说出的话，这般好听。

“你的全名是什么？”风公子问我。

他走得有些快，我费了些劲才跟上，微低了头，小声开口，“幻辛”

他听后便笑了，比刚才更深几分。

握住了我的手，“那以后，就叫你阿希吧”

风公子可能是听错了，我看着他面上含笑，终是没有开口说，是辛，不是阿希。

我被风公子安排在了一处小间里，那个丫鬟，长得很明媚，如果，我多照几次铜镜，就会发现，我和她，外貌很像。

“二公子，老爷叫你和他明日去赛马”这个丫鬟神色不善地看我一眼，跳着调儿开口。

风公子在路上早已松了的手，此时又紧紧握住。

他仍然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样子，“告诉哥哥，我明日带着我的希儿去”他说着便靠在我的身上，我被这突然而来的重量压的只能尴尬一笑。

“阿希？你也叫阿希？”那个丫鬟睁着美丽地像猫的眼睛，我看到她眸中似有怒火。

“是的，阿希，她也叫阿希”风公子离开我，盯着那个丫鬟，丫鬟也盯着风公子。

风公子脾气真好，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公子，一个丫鬟都能这般直视主子，风公子还不好吗？

“哼，少爷带回来七八十个姑娘了，哪个最后成了二夫人？哪个楼里出来的，我阿希可劝你，千万不要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丫鬟斜着眼看我一眼，边走边开口。

风公子早松开我，丫鬟离开了，他回过神，“今日早点休息，明日我来接你”

风公子还是那个谦谦公子，我却觉得，原来那些个姐姐，都说错了。

二、

风公子给我带了许多珠宝翡翠，他亲手，给我钗在头上好多。

“簪子太多了吧”看他还要给我头上簪，我实在受不了了，阻止。

风公子的手停下，他放下手中金光闪闪的钗子，拿起了一串珍珠项链。

“你的肌肤白，这珠子衬你”他说着站到我身后，给我的脖间系上了这串密密麻麻的珍珠。

铜镜里，我嘴角勾起，有些僵硬。僵硬到，我说不出我不喜欢这串珍珠。

风公子将我送到马上，我注意到，不是那日那匹通身雪白的白马。

随后他上了马，一路颠簸，我的心跳很快，眼见，前面一个藏蓝色大鳌的男子和一个身穿深绿色大鳌的姑娘，一人骑着一匹马。

“叫我室白”风公子在我耳边轻昵开口，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吁”的一声，马扬起蹄子，我从马上摔了下来。

而风公子，早已施展轻功，滴土未沾，立于马前。

那马踏了蹄子，哒哒哒走到深绿色女子的身边。

“乖，小驰”绿衣姑娘摸着马的头，开口带了几分调皮。

我垫着石头，堪堪站起，这声音，我记得。

绿衣姑娘，就是昨日的丫鬟。

藏蓝色大鳌的男子回头，和风公子有着六分的相象，我看着有些眼熟。

却比风公子，面上多了几分疲惫。

“室儿，和为父走走？”原来，是风公子的父亲。

风公子走近他的父亲，二人从背影上看，看不出年纪。

自我摔倒爬起及之后，风公子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便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那个绿衣丫鬟，也站在原地。

丫鬟站得很直，衣裳很美，她未正眼看我一眼。

我轻轻地揉着磕肿的双腿，时不时地，看这位阿希。

尽管我的目光太过肆意，但这位丫鬟，仍未正要瞧我一眼，我听到她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才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我的目光。

风公子和他的父亲来了，藏蓝色大鳌已经穿在了风公子的身上，大大的，显得风公子有几分瘦弱。

“阿希，府里已经有一个阿希了，芳草篱篱，倒像一朵花儿”

他掰起我的脸，认真看了看，我看到风老爷嘴边稀碎的胡须。

“好一个美人，阿希，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

我向风公子投去疑惑的一眼，我何时成了风老爷的奴仆？

“阿希，伺候好我爹”风公子依然是笑得，他给了我一个从容安慰的笑。

他牵起了另一个丫鬟阿希的手，轻轻扶着阿希，上了马。

阿希利落上马，伸手接过风公子，风公子稳稳坐在马上，笑得欢愉。

“你也要骑马？”风老爷阴婺的声音传来，我起了一身的冷汗。

我摇摇头，老爷将马绳子递给我，我拉着，老爷坐在马上。

我以为，当日，风室白赎我是看上了我的美貌。

原来，大户人家，是能用二十两去买一个美貌又听话的丫鬟的。

风老爷是个风流人，他经常在府里接待同样的商贾，端茶倒水贴身伺候的，都是些好看又勤快的姑娘少年。

我弓着身，给几位老爷倒茶，剥果壳。

面前这位老爷，面庞大，眼睛小，贼兮兮地一直盯着我的脸。

我倒好茶，手被人握住，他转过头，“风老爷这府里，都是些绝色之人，瞧瞧这伺候人的小丫鬟，都是个一班人人见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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