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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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棋曾对十四岁充满了期待，可事实是，在十四岁的第一天，她花了一整天时间来确认自己没有精神分裂。任谁一觉醒来，脑袋里多了段记忆都不会觉得正常。

余棋懒散地躺在床中央，床是纯白色的，远看像一片起伏的泡沫，翻来覆去想要睡着，记忆却萦绕在脑海。

未来的她脸庞瘦削，

“余棋”

“我是二十年后的你”

“十一年后，C1星将遭遇劫难”

“你”

“要去拯救它”

熟悉而陌生的她神情严肃。

余棋以为自己在梦中，想清醒，眼前的画面仍在继续。

“去报考卡利瑞”

“现在还有机会”，画面卡顿了一下。

“你现在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和马闻交往”

“到底”

“喜不喜欢他”

余棋咬住唇，这什么梦，还自我剖析吗

“不用想了”

“会让你喜欢一辈子的人是”，未来的她故意拖长音调。

余棋睁大眼，一个长发飘扬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这一瞬，余棋心跳加速。

“阿，不好意思”，未来的她望着那个身影，眼神温和地说道，“刚刚是我心跳加速，不小心让你同频了”

“她叫关西西”

“家在CR1”

“去CR1吧”

“去报考卡利瑞”

“去见她”

“每年生日会有新的记忆”

“最后，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切记”

她的神色再次严肃起来。

梦醒。

太真实了。

余棋抖着手在搜索框输入“关西西”、“CR1”

“”CR1地区《我有一个梦想》小学组，关西西同学荣获一等奖”，

余棋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唉”，她叹了口气，把头埋进被子里。

放在床头的通讯片发出声音，白色指甲盖大小的薄片震动了几下，余棋伸手敲了敲通讯片，虚拟屏投射在面前，一条讯息跳出：

“出来走走吗？”—马闻

真不是个好时候。

纠结片刻，余棋还是应约出门，她要出去走走，清醒一下。

年少的喜爱本就是懵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甚有几分寻求成长的意味。

马闻早已在饮品站等候，付了星币，站点窗口推送出两杯饮品，马闻递给余棋，余棋道谢，抿了一小口，是自己喜爱的咖啡，甘醇的口感漫开，却没品味的心情

“出什么事了吗？”，马闻有些担心余棋，今天一早她把生日派对取消了，谁也不知道原因。

余棋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孩，大晴天，阳光在每处留下足迹，座椅上方的遮阳伞将光线叉开，留出一片椭圆形的阴影，马闻背后的阳光衬得他愈发温柔。

他本就是个温和的人，余棋心想。

一次户外课，两个班级一起上课，轮到她和马闻收拾器械，两人的额头不小心撞到一块，后面站着的同学纷纷起哄，那之后，打趣他俩的同学越来越多，马闻和她的相处也多了起来。

“没事，昨晚没睡好”

马闻显然没有相信，他体贴地不再多问，而是站起身，把余棋的咖啡拿走。余棋愣住，看着他走到饮品站，站点自动厨房的效率很高，很快马闻拿着一杯新饮品放到她面前，是热牛奶，“别喝咖啡了”

酸涩感从余棋鼻头袭到眼眶，要是没有莫名其妙的记忆，那该多好，她可以坦然和马闻相处。任由小小的情愫随风飘荡或是生根发芽，是未知数，是美好的期待。

马闻从背包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生日快乐”

余棋面有难色。

“生日派对取消了，生日礼物总得有吧”

直觉不能接受这份礼物，余棋迟迟没有动作。

两人间的气氛渐趋尴尬。

余棋猛然起身，太阳烈地有些晃眼：“马闻，谢谢，但我今年不想过生日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马闻看着余棋匆匆离去的背影，没来得及叫住她，“是被拒绝了吗”，他试图抚平包装纸的折痕，里面有一封告白的情书，看来见不到它心心念的人了。

沿途是熟悉的景色，扁平椭圆的房屋等距排列，风刮来，房屋如果冻般随风震动，房内却丝毫感受不到风力。为防范台风或是磁力场紊乱等极端情况，C1星大部分房屋都是如此。元时代以前高楼林立的场景如今只会出现在C2、C3星的繁华地带，因为这类建筑的成本实在太高。

走到家门口，家居系统识别身份后，大门打开，余棋径直走到二楼回房，又躺回到床上，要是不出门，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尴尬了。

余正国和刘恩居近来十分担心自家女儿，余棋过完生日后，大门不出，话也少得可怜，问她，她就勉强一笑说没事，瞧瞧，这叫没事吗！

今天，余棋把她俩叫来客厅，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你要报军校？”，平日笑呵呵的余正国拔高音量，不明白余棋为何萌生这个想法。

“棋棋，你最近怎么了”，刘恩居面露担忧 ，“和妈妈说好吗？”

“爸，妈”，余棋已经做出决定，不管这段记忆为什么出现，想要自己做什么，她都要去看看，才能心安，“我认真的”

“那你总得有个理由吧”，余正国联系她最近的状态，更觉得不放心了。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还是有喜欢的人要去军校？”，刘阿居试探地问道。

余棋哭笑不得：“妈，没有的事”

“离择校还有两年时间，我会好好准备的”

十六岁是一道分水岭，有人会选择读大学，深入研究某个领域，有人会去职业学院，学一门本事，也有选择延后两年的，去大世界看看，再做决定。以往，余棋从未认真考虑过，总觉得那是件遥远的事情。

她是一名航行在海面的水手，成长就如地平线处的光辉似乎触手可及，其实遥遥无期，谁料，一场暴风雨将她卷到无人小岛，她站在岸边，茫然无措，她失落地走遍小岛，在徘徊中，她终是明白，只有重新扬帆起航，才能拯救自己。

一年半的时间悄然溜走。

“我先走啦”，余棋拿上厨房的早餐，精神饱满地冲出门。

余正国与刘恩居相视无言，本以为余棋是一时兴起，谁知她风雨无阻地坚持训练，即使心有不愿，他们也不会再阻拦了。人生路漫漫，终得孩子自己走下去。

余棋大口嚼着三明治，一手拿牛奶，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里面放了训练服和简单的器械。

她已放平心态，不能改变，就好好接受。

透支的体力、酸痛的肌肉，那些痛苦的感受历历在目，但一切是值得的，十五岁生日那天出现的记忆让余棋庆幸自己做出了决定。

凌晨四点，天空灰朦朦的，在炎热的夏日是格外清凉的时段，地面发出淡淡的黄光，是由白天储备的太阳能转化来的。历经两次群体迁跃后，人类对节省能源上格外上心。

享受着难得的凉风，余棋转角走入快速人行道。通道整体是巨大的椭圆形轨道，材质是淡蓝色的，时候尚早，没几个运行中的模块。在入口处，余棋踏上一个漂浮的方块，方块边缘冒出气泡样的隔膜将余棋包裹住，设定低速档后，方块移动到轨道行进。余棋打开虚拟面板，开始学习，一年多来，她就像海绵吸收水分般，拼命汲取知识，学得越透彻越发有种得心应手的熟练感，不知道那个自己是怎样的人，但一定很优秀吧。

运载模块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操场上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他们见到余棋纷纷熟稔地打招呼，余棋卸下背包，做起热身运动。

刚开始，班里同学知道自己的想法后都很诧异、不理解，马闻特意找到自己。

“你真的要报考军校吗？”

“是呀，百分百的决心，你呢？”

“不知道...还没想好”

“没事，慢慢来，以后可能没有太多时间联络啦，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余棋坦然地笑着。

马闻没再多说什么，自此他们的关系渐渐淡去。

青春的喜爱或淡薄或浓烈，各有不同，相同的是这份爱慕总会如断线的风筝，各自远去。

不光是同学的不理解，就连老师也会私下和余棋谈心，这样的情况多了，余棋不再解释，而是以日复一日的努力作为宣言。现在，某些时候她甚至成了老师口中认可、赞扬的学生。

四个小时在埋头锻炼的时候度过地格外快，扎在脑后的马尾似乎也被露水和汗水浸湿，余棋走入更衣室，打开浴头，享受热水冲淋身体，蒸汽弥漫在室内，细水流经优美的下颚线，淌过略曲折的马甲线。

上午军校报名就开始了，报考的学校毫无疑问——位于星王牌军校——卡利瑞。不过下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余棋想着，水流从头顶缓缓流下。

放学后，余棋回到家，走上履带，履带大概一米长，未启动的履带显出轻薄感，像是一层纸铺设在地上，接着戴上超现实眼镜，履带启动，从地面升起小段高度。

“西星酒店请求接入，是否同意”

“同意”

霎那间，余棋置身于旅馆大堂，周围是来来往往的旅客。当然，余棋还在家中，酒店投放的是她的实时影像，一名服务员已等待在此。

余棋点点头，跟着服务员走上前，她脚下的履带随着她的步伐滑动、转向。

“这是我们的家庭套房”

“很多旅客第一次来CR1会担心安全问题，在西星您完全不用担心”

“西星旗下拥有自己的安保公司，专业的训练与高素养是最大的保障”

余棋走到阳台，楼下是一大片花园，左边是设有小型的水上乐园，周围种有高大的椰子树，树下的遮阳伞与躺椅夹杂着水浪声将夏日的清凉裹挟来。余棋正准备往回走，突然停住，一个女生出现在视野中，她穿着略宽大的白T与短裤，躺在躺椅上，摆弄着虚拟屏。

是她啊。

现在的关西西还未磨练出锐利的锋芒，眼眸明媚，面容姣好，中长的黑发披在肩头，似乎着迷于虚拟屏的内容，笑得开心，一副可爱的学生模样，与记忆里的冷漠、遥不可及形成鲜明对比。

附近一个男生走上前，看上去是被怂恿来的，手足无措，多半是询问联系方式。果不其然，关西西摆出得体的微笑，摇摇头，男生有点沮丧地离去。

“你想去休闲区看看吗”，一旁的服务员见余棋望着楼下，忍不住问道。

“不了，我想预定六月上半月的家庭套房”

“好的，马上为您办理，感谢您选择星西酒店”

余棋取下超现实眼镜，履带也停了下来，嵌入地板里，没想到会看见关西西，余棋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不希望因未来的记忆打扰她，可又确实好奇，好奇是怎样的女孩竟让未来的自己心动。

顺其自然吧，余棋安慰自己，不过，说真的，关西西很漂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像一只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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