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都得是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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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启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当然“醒”也描述的不够准确，因为他已经不能算一个人了。他的尸体在太平间里，没过多久应该也该被火化了。他看了看躺在金属板上的自己，确实摔得够惨。穿着制服的人正在给他盖上白布，但余光根本就没有放在在尸体边站立的“人”身上。

试验了几次后，他也无奈的接受了自己仿佛是个鬼的事实。作为省理工的高材生，虽然他过去卖粉，打人，杀人，无恶不作，但作为高材生，他更相信马克思提出的唯物主义，人死后该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再不济，像他这样的人，也该是下去无间地狱吧。但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老天爷还留他有什么用。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他的哥哥，他最大的留恋，高启强的家。说来也好笑，其实在莽村事发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这个地方了。自从高启强和陈书婷结婚后，他的哥哥越来越忙，在乎的事情越来越多，遇到的项目越来越大，弟弟的喜怒哀乐和生活工作重心已经不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了：至少高启盛为哥哥死之前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的哥哥，在他把自己折腾到死路上了还想保他。李响那鬼话，他哥居然都差点信了。

反正没有人看得到到他，飘过铁栏，穿过大门，却惊讶的发现整个豪宅仿佛空无一人，只能隐约的传来一些微弱的啜泣声。顺着声音来到二楼，是了，只有那个人会在自己死后为他哭泣。

高启强抚摸着照片，阿盛走的那么突然，连遗照都只能用大学的证件照。照片里的阿盛看着是那么乖，会叫着哥哥，要一起吃猪脚面。眼神中却透露着坚定，在卖小灵通的时候是那个眼神，在去死的时候也是同一个眼神。“阿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男人已经哭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能翻来覆去地叫着“阿盛”，质问着一些无人回答的问题。高启盛想拍拍他哥哥，就像哥哥当年安慰自己考试没考好哭鼻子的时候，但是阴阳两隔，再多也是徒劳。

后来高启盛明白了，死亡并不痛苦，痛苦的是看着高启强因为自己的死亡变得更冷酷，更无情，更不在乎别人的命，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宛如行尸走肉的过一天算一天。他无数次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要那么做，无数次的想去触摸他的哥哥却徒劳无功，想给意见却无人听。

在陪伴高启强的漫长岁月中，无人见证里，高启盛不止一次的去剖析自己的内心，一些从未言说的爱意在孤寂下是那么明目张胆。他骗不了自己的，有些事情是无论多少酒精的麻痹，赌博的上头，打人带来的刺激都无法掩盖的。他的过去就像条疯狗，没人栓他后就自甘堕落，只为了渴求一些凝视稍带来的关心和爱。自己是个胆小鬼，从来不敢说。有的时候他开心哥哥一直记得他，有的时候他又恨哥哥只记得那个好的他，可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他的执念一直是高启强，他肖想着最好的哥哥。

作为鬼的这些年中，高启盛当然不可能再是唯物主义的信徒了，他求神拜佛，希望他的哥哥成功所有难关。后来他有时候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和哥哥真正的见一面，但是奢望逐渐成为失望，他也就慢慢放弃了。偶尔扎扎赵立冬和王秘书的小人，也算自娱自乐。

再后来，他看着高启强落败，和安警官道别，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小滴水渍聚集在地上，仿佛是被人不小心打翻的水。“哥，我终于可以和你在地下团聚了。”高启盛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力气逐渐消散，脸上却挂着开心的和期盼的笑容。

再睁眼的时候高启盛希冀的奈何桥却没有出现，耳朵里被震耳欲聋的噪音吵得有些恍惚。歌曲还有些年代感。他抬起了头，镜子里的人戴着一副破旧的眼镜，还有乱糟糟的头发。哦，好像是在旧厂区的王阿姨理发店剪得……等等，旧厂区?

他瞪大了双眼，眼镜没摘就拧开了水龙头，用水疯狂的泼着脸。还好白金瀚的音乐够响隔音够好，才没人见到这奇怪的举动。冷的，不是做梦！高启盛抬起了脸，水滴顺着脸颊两侧滴了下来，他抑制不住大笑。几十年来的痛苦，仿佛突然落了地生了根，心中满怀的是无限的可能。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赶紧随意糊弄了一下脸，尽量用手背擦干了水珠，轻轻地推开了厕所间的门。

可能是他在里面呆的太久了，曹斌喝酒喝大了，止不住得吐槽着高启盛。“他呀，他就只会傻读书……还不得求着哥哥我”，小姐举杯奉承着他，可能说着一些大约是贬低高启盛抬高对方的话。经过了两世为人，高启盛要是还能被激到，那他也是白做阿飘了。他用力敲了敲墙壁，微微把脸垂下，装作喝多不胜酒里的样子。

“斌哥……”，曹斌一激灵，抬头望向声音处，“……我，我有点醉了，斌哥你玩的开心”，话音未落便推开大门毫不犹豫的离去。曹斌还有些懵着，也不知道高启盛到底有没有听到对话，虽然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就是了。不过是个没钱还要仰仗着自己的穷小子。反正中介费也拿到了，之后去买点什么好呢？

赶紧打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后，高启盛迫不及待的摇下车窗，伸手向外伸去，仿佛想抓住些什么。现在的京海还没有经历工业的洗礼，充斥着一种小地方的味道。越靠近旧厂区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些淡淡的鱼腥味，就像某个人身上的味道。他像个赌徒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一会儿一定要扮演着好弟弟的样子，这一次，一定要呆在哥哥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能是因为提早离开了白金瀚，等高启盛爬进熟悉又陌生的家的时候，高启强还在收拾碗筷。因为弟弟今天要出去应酬，高启强随意的吃了一些剩菜，见门口有动静，微微抬头，问道“阿盛，怎么这么早回来啊。不和你同学多玩一会儿？”

门口的人却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也没有声音。高启强抬起了头，只能大致的看到一个人的轮廓。那个人的背脊像是被压弯了一样，隐约还有一些水滴的声音。“哥……”。对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

从听见是高启盛的声音起，高启强赶忙站了起来大步迈向门口。自己的乖仔哭得仿佛这个世界都毁灭了一般，“小盛，这是怎么了小盛？曹斌欺负你了吗！” 高启强自然知道曹斌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不然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要这额外两万的中介费，他也有想过小盛会受欺负，但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哭的这么凄惨，仿佛要把一切都哭出来似的。

“哥……没事哥，我就是有些饿了”。高启盛把头埋在高启强的肩上，边哭边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晚上应该做的是鸡肉，菜味夹杂着一些洗不去的淡淡鱼腥味，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他的个子已经拔高，远看就像是把人搂在怀里一样。

既然对方不想说，高启强也没有追问下去，只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然而心中还是给曹斌重重的记上了一笔，不知道这个间接害自己卷入更多麻烦事情的人是怎么害得小盛掉眼泪了。见对方呼吸逐渐平稳，慢慢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去给你把菜热一下吧。”

“没事哥，我直接吃就行”。虽然一开始只是没话找话，但现在空荡荡的胃也提醒着高启盛确实该吃些东西。

哥哥的手艺还是同以前一样好，高启盛边吃边趁对方目光移走时抬头观察偷看，仿佛看也看不够似的，频率高到高启强都有些侧目。

“小盛……”，见对方还想谈谈，高启盛连忙塞了口饭，胡乱说了句，“哥，我有些累了，要不先睡吧”。一旁的时钟指针才刚指向9点，仿佛在嘲笑某些人的慌不择言。高启强却罕见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答到 “好，那我给你收拾收拾床……”。大约是顾忌着对方的心情。

“没事哥，要不我今天就和你一起睡吧”，高启盛垂下眼帘，仿佛囚徒等待审判般。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要求过多，除却很小的时候，高启强和高启盛兄弟俩已经很多年没有睡一块了。哥哥想让他成为一个男子汉，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但是现在，高启盛只想离高启强近些，更近些，毕竟他只是个喜爱哥哥的好弟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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