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首先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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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身后是一声凌厉的呵斥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来人是一名鹤发童颜的绛红色衣裙女子，霜白的头发原是绑成了麻花辫的模样，此刻有几处发丝松散下来，披在肩后方。姣好的脸庞上溢满了愤慨，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你对我的甘草做了什么！”

“孟婆阿奶，你先别生气啊，”

发声是一位头顶婆娑树叶的少年郎，身着黄碧相间的广袖长袍，袖中还藏着一葫芦的酒，此刻他正打开葫芦盖，意图向面前女子展现自己的成果。

“我就是用来调和了一下新口味的汤酒，味道可好喝了，不信你尝尝......”

少年郎每说一句，女子脸色就更沉一分。套着银链铃铛的芊芊素手高高举起，下一秒甩手就是一道红色光芒朝少年郎袭来。

小铃铛叮啷叮啷地响动着。

“哎呀哎呀。”江白惊呼一声，脚上左闪右躲如同地砖底下是熊熊燃烧的火海，“阿奶，我错了我错了。”

“我看你，可不像是认错的态度！”女子浑身颤抖，很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目前幽冥司与凡间刚刚协议关闭通道，可偏偏自己的孟婆汤又是以凡间药草为主，这可是她刚刚囤来的甘草啊！谁不知下次再要采购人间物品就要等到一千年后了，没了甘草自己的汤就少了一份味道。又如何能被称为孟婆汤？这不折辱了我孟婆的名号吗？

两人追逐之际，不知不觉已过了地府水晶殿。到了四司主的地盘，眼看江白再往后就是轮回台了，孟婆瞳孔一缩，不好。

“江白，你给我过来！”孟婆惊魂未定。

江白听后缩了缩肩膀，“那阿奶，你得保证我过来，你可不能打我哦。”但是自身却是叛逆地小碎步向后退去。

“我说了，你过来就是了。”孟婆赶紧连声应下。

可江白速度不变，孟婆瞄见江白脚步踉跄了一下，下一秒身形不稳就要落入轮回台。说时迟那时快，红色身影迫不及待就想冲上前拽住江白，可江白还以为孟婆还要抓他，脚步更是连连后退，身形更是向后坠下。

“江白！”这回是孟婆不加掩饰的关切声音。

江白后知后觉的发现时，视角已然从下至上眺望见了晃眼的水晶殿，鲜红的天空以及无风自摇的婆娑树。以及眼前孟婆担忧的模样。熟悉的一切都正在离他渐渐远去，完了，孟婆阿奶！

他伸手想去够孟婆来拽他的手，却是抓了个空。啊，完了完了，这回易年怕是保不下自己了。孟婆阿奶应该会很生气吧。

“该死，”孟婆猛地扑向轮回台，她眼神狠厉，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狠狠地扔了入轮回台中，长长的链子划过孟婆的皮肤，激起一阵颤栗，破开娇嫩的皮肤，留下深红色的血迹蜿蜒而下。

“明明还不到时候，但愿你可以平安。”孟婆喃喃自语道，深红的血滴顺着脖颈白皙滑嫩的皮肤滑落下来，滴进轮回台内，坠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总所周知，轮回井是生物投胎转世的。

而轮回台，鲜有人知，是需具备孟婆汤和需要超度的灵魂信物以及相似灵体才能够运行的特殊装置。而江白这番误打误撞的，也不知会去何方。

白霜城，一座被冰雪女神眷顾的城所，上下城内分三府，掌计财粮，民生，战事。三府事务层层上报最终由城主统管，上达天听。

江白刚揭开厚重的眼皮，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的装饰，就被一股重力狠狠压倒，“将军~你可算是醒了！”

江白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受到了剧烈的创伤，浑身酸疼，都可以直接去见孟婆阿奶赎罪了。

“您再不醒，那可恶的封晖就要偭规越矩，代越庖俎了！”面前的男子一副天理不公的样子，夹得尖细的嗓子就像是要断气了一般。

“停停停，你是谁来着？”江白一把推开来人，撑起瘦弱还带着血腥味的身体，艰难的爬起来。

这具身体很年轻，健硕的肌肉，流畅的线条，除了身材还有点瘦削，还有这虚弱的身子都叫江白适应得很好，不过……按理说，自己不该是会到达地府七十二殿中认罪调查吗？

“造孽呀，将军，我是小羽啊，您的侍卫啊，您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哀怨的小语气江白差点以为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不过也有可能是原身做了什么，正这样想着，脑海里就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倒也不是，江羽他就是这个性子。”

从灵魂中袭来的阴冷气息叫江白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抖了抖身子，又很快被传来温暖气息安抚下来。

“没事吧，不好意思，我只是一时还没有习惯灵体交流，实在是抱歉呀。”说着，男人语速逐渐缓慢下来，像是不知道如何称呼的模样停止了话语。

江白立刻心中念道：“没关系的，我叫江白，您...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的，麻烦你让江羽退下吧。”那道声音不急不慌，好似亦然知晓面前的糟糕场景。

江白盯着装扮如同比白无常还白无常的江羽，轻咳一声。“咳咳，那什么江羽，是吧，”江白刚开口就见面前人泪眼婆娑了起来。

“将军~你感觉怎么样啊！”江羽两眼汪汪地瞧着江白。

“好了好了，我，嗯，本将军没事了，你下去吧。”江白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话语囫囵大意。

江羽张嘴还想多说什么，江白急忙补漏订讹道：“本将军刚刚清醒，想静一下。”

江羽这才委屈地收回想伸出的手，退出了房间。

“欢迎来到白霜城，小孩，见你灵体也不过是个还未及冠的孩子，怎得也接上了我的任务？”见江羽退下了，那道声音又道。

啊？“什么任务？”

见江白一脸疑惑。这次倒是轮到那道声音讶异了，“你不知道我的任务，那你是怎么来的？”

江白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想他江一白的任务挂在幽冥梦上数百载，一朝找到个合适的人选，心里是无比惊喜的，就是不知道这地府是怎么做事的，竟然将这一问三不知的小娃娃派来为我做事，此番待我若有功夫定好好与他们理论一番。

声音再三确认江白是不知道此次任务，而且宛如刚刚出世的灵魂，“罢了，趁我还有一点体力与你好好走一趟吧。”

一阵氤氲缭绕的雾气从江白的心脏处涌出，虚虚实实的，缠绕在江白的身上，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没过多久，雾气腾空而起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

江白好奇望去，雾气散去，床前就显现出了一位眉目柔和的男子，风流俊逸高挑的身材，穿一身银白色的软甲，整个机智多谋的儒将风范。

最独特的还是那双桃花眼，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可他眉心的疲惫感郁结不散，显得本就虚弱的灵体更加孱弱。

江一白的灵体本就是为了自己的执念而存在，会接应每一个接任务的灵者并进行引导，却不料千年来的第一次接待灵者就出了差错，如果此番不能够顺利进行，自己怕是等不到下一回了......

江一白抬眸看向眼前的孩子，“你的名字叫江白？倒是与我有缘。”面容也像。江白有些茫然瞧着他。

江一白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片刻，面前灵体上的四肢百骸处就浮现出了一条条的灵力线路，在雾气的遮掩下忽隐忽现的，最后百溪汇川，那些灵力通过脉络走向从江一白伸出的手上凝聚成了一颗如土豆大小的灵核，“好孩子，来。”

灵核现形的一刹那，江白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她死死地吸引住了。

吞了它，吞了它！

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孜孜不倦地诱惑着，叫嚣着。

江一白乘着这会子江白愣神时顺势将灵核打入江白的体内。

灵核的力量很足，江白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温泉里面，浑身酸爽，神情餍足，飘飘然地就快要飞升去当神仙。

“定！”

不过神仙没有当成，江一白一声清脆的喝声将江白从沉溺的感知中唤醒。

江白眼神还有几分恍惚，直勾勾的盯着灵核。“这是什么？”

江一白：“是我的灵核。”

灵核？那是什么？

“是我忘了，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宜多接触此物，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是我等待多年的唯一的希望了。”男人语气含上了歉疚之意。

眼见那可灵核就要融入这具瘦弱的身体之中，光芒渐渐消散。

江白不解。“等等，你的灵核应该在你那，而不是我这里。”

男人听到这番坚定的语气，语气有些无奈“抱歉，是我强求了，如果你不要的话，可以尝试吸取里面的力量，对你的魂体会好点。”

“我不要，灵核是什么？”江白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是灵魂的载体。”

江白咄咄逼人的眼神充满了审视。“那你为什么给我？”

江一白沉默了，才回道。“因为我的一点私心。”

“私心？灵核给了我之后你会怎么样？”

男人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灵核的作用仅仅只是加强你的灵体，你刚刚从远方而来，灵体还不是很稳定，如果没有灵力的话很难维持对身体的控制。”

“所以你的私心是什么?”

江一白有些忍俊不禁，“真是的，你还真是个较真的孩子啊，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在此之前我会想尽我的办法来维持你的存在。因此我会把我的灵核给你，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嘛？”

“小大人？”江一白严肃的语调最后轻轻上扬，带了一把小小的钩子。

“啊对对对，所以呢？你的愿望是什么？”江白听到最后不仅有点不爽，但还是询问道。

“我想让你帮我查清一个真相。”男人顿了顿，“是有关于七年后我死亡的真相。”

“你是怎么死的？”江白皱起了眉毛。

“嗯，虽然说起来很惭愧，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男人笑的很温和，说起自己的死亡时也是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

江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拜托，大哥，没有线索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查呀！”

“嗯，你说的有道理，”男人弯下腰来，摸了摸江白的头顶，“所以就拜托你啦。”

刹那，江白眼前的视角光速暗了下来，投射出来面前一幕幕宛如电影放映，来来往往是穿着将士铠甲的男人，低头一看，“自己”换了一身崭新干净的水墨色衣袍，袖口处大片睡莲舒展开来。

再抬眼是一身健硕的肌肉的将士向“自己”的方向敬酒，那是他的副将封晖。不知为何他的手在颤动，是前头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吗？

候在一旁的江羽凑到“自己”的耳边低声细语：“将军，这，酒…”

不过就是太小声了，“自己”也没能听清到底说了什么。

一向苦皱着眉头的人此刻安安静静的，语气沉稳，面容无喜无悲。

“自己”皱眉想想最近变故，可能是成长了？不设防地从江羽手上拿过递来的酒杯，酒水下肚，伴随肠胃上来的是火辣和恍惚，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江羽，想叫他……却发现那人还是和递酒的时候一样的表情，从未变过。

难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整个人仿佛着了火，脚底板都烫起来了，仿若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毁灭。下一秒灵魂却是如同进了冰窟窿一样，不禁浑身抖索了起来，强撑着身子爬起来。

他垂头强行睁眼去瞧封晖，意外的先扫到了一张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脸庞，杜霍，他的养子。

此时，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和他有几份相似的脸上挂满讥讽和刻骨的痛苦。

视网里全是望不尽的花纹，接着是强烈的晕厥，晕过去之前最后环顾四周，对上的，瞥到的最后印象是封晖愧疚的神色，杜霍那张充满了恨意的眼眸以及江羽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

“嘭”，是头撞到了桌子的声音，嘈杂声叽叽喳喳地在耳侧突兀地响起又很快随风隐匿。

寒风吹过铜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吵得耳朵生疼。男人疼得冷汗淋漓，痛苦的闷哼一声，挣扎的想要爬起来。

心脏一阵阵绞痛，手颤巍巍地触摸到的是冰凉的月牙匕首，繁复的花纹，精钢铁刃，是陛下和他交好送他的生辰礼，也是他给“自己”养子的护身物。

男人艰难抬眼，咸腥的液体布满整个视界，红色的虚影在眼前来回晃荡，白色的道袍，银线绣制的仙鹤振翅欲飞。

恒萧？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应该是叫整个名字的。

不知是哪里的风吹来，匕首上用红绳拴着的红色小葫芦掉落了下来，砸在了血红的胸膛上，随即又在地面上咕噜咕噜地打了圈后开裂了。

月光散落下来，笼罩住了殿内这片小小的角落。

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淌。染红了那袖口上栩栩如生的睡莲，染红了那清冷洁净的月光，染红了那吉祥葫芦的小小裂缝。

孟婆：完了完了，四司主怕是要疯了。

易年：完了完了，我这么大个老婆掉没咯。

江一白：完了完了，地府派了个傻子过来。

ps：江一白和江白有一条可以以江一白身体为媒介相通的话语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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