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那神经病的世界

是的，这就是个错误的世界。 许清明总是如此想着，这也不怪他。毕竟没有人会同时拥有着：失踪的母亲貌似进入恐怖组织的父亲控制欲极强的亲妹妹时不时暴怒的好朋友患有嗜睡症的同事会闪来闪去的上司……和那神龙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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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酸、丙酮、威菌磷、氰化钾、一氧化汞、八氟异丁烯……

氯胺酮、三溴乙醇、酒石酸唑吡坦……

王水、氟锑酸、甲氟磷异丙酯、二氯二乙硫醚、α-氯乙烯二氯胂……

许清明认得不了几个，只是愣愣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类化学物质品。

他思考着院长是不是以后要在自己身上试验一下。虽然它们都只是空的瓶瓶罐罐，早就被用完了。

这半年来，他在这阴森的“精神病院”中担任临时的医生助手，兼职病人。

有人可能觉得这两个身份看上去多少有点冲突，但院长不也是这样吗？

主业是院长，副业是联邦议员、肃清处高层、荣誉公民……还有所谓的【兼容体】。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又是新的一天，他穿上那件沾血的白衣，哒哒哒，慢慢的走上黑暗的回廊。

这里偶尔会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有的时候是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有的时候是凄厉的惨叫声；有的时候是诡异的嬉笑声……反正什么都有，都只不过是院长试验品在叫罢了。

回廊似乎无穷无尽，许清明轻车熟地走到了最高层，医院里面特有的消毒水味他已经完全适应了。

“你来了？”

许清明的身体僵住了。

惨白的月光下，病房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凛冽的狂风迫不及待的飞扑进来。带来的不仅是寒意，还有一个畸形的怪物。

他的脖子从门外探过来，斯斯文文的脸上还带着高兴的笑容，单片眼镜，白大褂一尘不染，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从隔间缓缓出来，头部、脖子、脖子、脖子……然后才是身体。

许清明知道，他的脖子几乎是常人的三四倍，院长总是喜欢这样子吓人。

“院长好。”许清明毕恭毕敬的说，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嘶哑了。

院长露出了一个惊悚的微笑，他的语气倒是开开心心的：

“我可是很担心你呀，隔了这么久才来……”

“来喝杯水吧。”

清凉的液体从他的嘴边流下，浸湿了他干燥的嘴唇，流入他无知觉的口腔，一直咕噜咕噜的顺入他那麻木的身躯中。

先是一阵刺痛感，紧接着就是如获新生的快意——医院水龙头里流出的血水味道要难喝多了。

院长笑容可掬，他慢慢踱步，说道：

“不知不觉已经半年了，我很喜欢你这个助手，虽然的确古怪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可靠、高效、内敛、沉默寡言。这些优点完全可以弥补唯一的缺陷，那就是不够忠诚。”

许清明无动于衷。

院长絮絮叨叨，他转过身，对着许清明挥挥手：

“来，跟着我看一看最新的实验成果。”

许清明就这样跟上来，院长脖子稍微转动几圈，很快找到了密室的钥匙。按下，书柜就非常安静的打开了，又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只不过这次铺设着整洁的瓷砖，光线温馨明亮，像是通往花园的小路。

院长踏入进去，许清明紧随其后。

这时候，院长突然说话了：

“许清明……现在是什么时候？”

“2022年8月27日。”

许清明回答的很快，最近院长一直在这么问他。

“你在哪里？”

“临安市第一精神病院。”

“难道不是在中国吗？”

“我好像没有听说过那个地方。”

院长满意的点点头，似乎放心了，他欢快地说道：

“许清明，恭喜你马上就要从临安第一精神病院里出院了。你是我们医院70年以来唯一治愈好的精神病患者，是不是很有荣幸感？”

“我很荣幸。”许清明面无表情地附和着。

他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原因有一部分就是跟院长口中的“中国”有关，只是因为许清明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来自那个地方。

他甚至自己按着脑海中的印象编出来一套体系，画出了一张世界地图，一个地方他都能大致的讲述那里的历史。

但院长经过诊断，觉得所谓的七大洲四大洋、古代帝国的辉煌与衰落、两次世界大战、原子弹、冷战……都实在是太扯了，他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遇到想象力这么丰富的精神病，可能这样的天赋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应该出现在小说作者的身上。

可许清明虽然嘴上承认自己说的不对，他总感觉，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烂透了的世界。

总之，他笃信自己没病。

回廊的尽头，是一尘不染的宽敞房间，通风口呼啦啦的吹，许清明耳朵一阵刺痛，好像开始耳鸣了。

玻璃柜内，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碎尸片，每一片都认真的标好名字出处，血肉的红色交织在一起，似乎连成一气，张开大口，要把他给吞下去。

耳鸣愈发强烈，许清明又产生了隐隐的幻觉。经过肝肺柜，他要按按胸口；经过眼珠子柜，他要揉揉眼睛。不然许清明会觉得这些器官是他的，然后会神经质的确认半天，觉也睡不好。

但院长对它们太大兴趣了，他径直走过陈列馆，来到实验室。

内部又是无数的玻璃展览柜，只不过体积比较大，而靠前的那个柜子中，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体。

这个人好像还活着。

许清明这么觉得的，然后那个人体抽搐了一下，印证了他的猜想

院长于是按下了开关。

许清明的心跳也被这个开关给关停了几秒。

装在那个人体上的某个装置启动了，嘭的一声，头颅化作一片血雾，他是在玻璃柜中被处决的，但那血雾仿佛把许清明给笼罩起来，从五官一直渗入心脾。

耳鸣声、耳鸣声、耳鸣声、耳鸣声耳鸣耳鸣耳鸣耳鸣……哔————

“这个试验失败了。”

院长微微叹气，他说道：

“我尝试把兼容体的细胞进行移植，他是第14233个试验品了，可惜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许清明快被耳鸣声折磨疯了，可他还是顺着院长的话说下去：

“你是怎么找到那么多试验品的？”

院长回过头，眼神幽然。

许清明感觉手一沉，那是一本厚厚的户籍本，他感觉耳鸣声似乎也被它压得消散片刻。

“随便挑两页吧。”

院长说道。

许清明手一颤，不自觉的揭开一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和资料。很明显，这是临安市某个区域的人口户籍。

不由分说，院长将本子再次强抢了过来，手按在单片眼镜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名字。

风依旧在刮，好像又刮来了耳鸣声。

“好了。”

院长将那一面折了印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明天就能看到他们出现在我的实验室里……我会派人把他们抓过来的。”

“哦——我忘了你明天就出院了，真遗憾呐，这些人可都是你亲自挑选的哦。”

……这些人好像是平民。

院长笑的很扭曲，许清明感觉力气像被这个笑容给抽掉了。

潮湿、消毒水、冷风声、耳鸣声、试验品、精神病院、头颅碎裂器、细长的脖颈、随机杀人……

死亡……死亡，死亡。

许清明的脑海中遏制不住般的想起各种名词，如同泡沫般，膨胀着，碎裂着。

耳鸣……院长、碎裂器、试验品……死亡。

不对，应该是——

硝酸、丙酮、威菌磷、氰化钾、一氧化汞、八氟异丁烯……

氯胺酮、三溴乙醇、酒石酸唑吡坦……

王水、氟锑酸、甲氟磷异丙酯、二氯二乙硫醚、α-氯乙烯二氯胂……

许清明如此想着，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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