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神医
- 分类:玄幻奇幻
- 字数:4 万
- 状态:连载
- 更新:2024-04-25
上医治未病,意思是“厉害的医生会在疾病发生前治疗”,只要我把他们都砍翻了,也就没有什么疾病了。暴躁的病人要从脖颈放血直至安详,狠毒的病人要看看他的心是否一样的黑。不列颠的蒸汽骑士,就用羊角锤把铆钉各个 ...
断头神医-免费试读
上医治未病,意思是“厉害的医生会在疾病发生前治疗”,只要我把他们都砍翻了,也就没有什么疾病了。暴躁的病人要从脖颈放血直至安详,狠毒的病人要看看他的心是否一样的黑。不列颠的蒸汽骑士,就用羊角锤把铆钉各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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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医生与开颅的历史吗?”
从古至今,开颅一直是一个技术活。
曹孟德不敢让华佗拿斧子在他的天灵盖上比划,也或是杜撰;但用冰锥伸进额叶搅拌让人镇静,这却是事实。
骨锯与钻头是你们能想象得到的、最野蛮的医疗工具。
当医生用吃奶的力气把全身的体重压在锯子上时——如果你能听到声音——锯齿与骨骼咬合的声音与伐木别无二致。
林世明很擅长做这种事,产自大不列颠的符文油锯只需拉动拉环,就能让他能轻易削开敌……患者的脑壳。
只是他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为什么要被开颅的人是我?”
脖子被固定在路易十六断头台上的林世明如是提问道。
“俺不是医生,俺是砍头滴。”
刽子手抱赧地把手上的油星抹在黑色的亚麻布条上,那是接下来要用到的神奇妙妙工具——砍头之前要蒙住他的眼睛,以防止变成吸血鬼之类的玩意。
据说死后还要用胡杨木的钉子打进心脏,不过这就不是林世明所能看见的场景了。
“外乡人,你来维斯特伦是做什么的?”
按照正常流程,在斩首之前,林世明还有一次与神父忏悔的机会。
但今日他没有来,于是杀人的刽子手充当天国的引路人——也甚是合适。
“漂洋过海,来寻仇的。”
“你死前还有什么遗愿吗?”
“我这两天在找一个人。”
刽子手摇摇头:“换一个,你的时间不多了。”
“那……你看见我正前方五步远的台阶了吗?”林世明的双手也和头一样被枷锁固定了起来,因此只能努力的用手指着前方。
“我听说人头保龄球的记录是九个,你往那里放十个球瓶,信不信我能全中?”
“不信。”
虽然这么说,但刽子手也很想看看这颗滚圆的脑袋能得几分。
时间已近正午,想要去找上十个球瓶不太现实,于是他四下寻望:林世明的行李家伙什正敞开着堆在一旁,其中正有十个罐子。
于是刽子手很高兴的拾了罐子,非常有仪式感的把它们摆在断头台的正前。
守卫的骑士手持符文步枪,身穿蒸汽甲胄,严丝合缝的铆接装甲银光闪烁,每一根铆钉都擦得光洁如新,隆隆运作的蒸汽机为这巨物提供着动力。
从码头匆匆赶来的水手身上还带着海盐与鱼腥味,精壮的泥瓦工人顶着骄阳也要伸着头看,贵妇人依偎在贵族的怀里,用鹅绒扇遮住似惧似羞的涂了铅粉的脸庞。
攒动的人群今日都是为了林世明而来,无论是贫富贵贱,大家都不愿错过这雅俗共赏的娱乐活动。
到时间了。
刽子手就要用黑布条蒙蔽他的双眼,然而却被林世明制止。
“这可不行,我听牧师说,死人会记得自己被谁所杀,变成恶魂要来缠着我的。”刽子手很是为难。
“我已经记住你的脸了。”林世明恫吓道,“你就实现我的遗愿吧,我会笑着死掉的。”
刽子手允诺的点点头,他手起斧落,砍下吊着闸刀的生命线。
正午的赤日让断头台正立无影,嘲哳怪叫的黑乌鸦在烈日的炙烤下盘踞飞旋,它们听到了远方悠扬的丧钟,嗅到了将至的死期。
林世明如约咧开一个笑脸,嘴角直直咧到后槽牙,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与健康的笑容。
颈血原来不止五步之远,赤练横飞,贵妇人鹅绒扇上新添了一朵红梅,娇叫着缩进贵族的怀里。
在攒动的人群叫好之中,在贪食的鸦老鸹觊觎之中,在生命的流转断线之中,在暴力的殷红纷飞之中——
狂笑的头颅冲向球瓶与满分。
……
……
时间回到六小时之前。
大不列颠-维斯特伦。
作为首都的维斯特伦,是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运输咽喉。
机械工厂伸出的烟囱吞吐着如墙壁一般的白雾与迷雾汇聚,汇成雾都神秘氛围的冰山一角。
外乡人来这里旅行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但如果非要在这里一览风情,维多利亚街是一处不错的选择。
煤气灯工人正在挨个关闭夜间路灯的阀门,有叫喊的报童在宣读着今天的头条:烈性弹药走私案犯人今日行刑。
那些小个子们会巧妙的在人群之中穿挤、避开匆匆的马车。
偶尔还有蒸汽汽车路过的轰鸣,咔嚓咔嚓的齿轮与钢铁碰撞之声发出山崩轰鸣。
面包房传来黄油的香味,摆在橱窗中展示的面包看起来还不错,但是林世明对于街头餐厅中摆出来的腥而无味、腻而寡淡、受到了诅咒的菜品只能表示敬谢不敏。
他无法想象酸涩苦咸的调味肉汁作用于各种菜品时,产生了什么药理现象、服下时又会有何等不良反应。
与其吃那种东西,他更愿意去买前方不远处摊贩的鲑鱼罐头。
钟楼的晨钟提醒着他该行动起来了,他望向街边的指示牌,前方就是他的目的地——教堂。
在大型教堂之中一般会设置这么一个忏悔室。
厚重的实木为墙,透不进一点光亮,传不出半丝声音,狭小到只能供两人面对面倾心相谈。
在这中间隔着木板条与黑色的帷幕,让人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
在这里,心怀悔意之人会坐在神职者的对面,诉说着自己的苦恼,忏悔着自己的罪孽,而后神会原谅他——
不管何等债仇累累,不管过往尸山血海,神父最终都会说一句:“主会原谅你的。”
林世明正端坐在忏悔室的一边,但兴许是告解的流程不对,对面迟迟没有神职人员来倾听他的烦恼。
于是在他往募捐箱里放入一把银光灿灿钱币,回来之后,很快就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响动。
“迷途的羔羊,你有什么烦恼要向神明诉说?你有什么迷茫要寻求灯塔?”
温和而慈爱的声音从忏悔室的对面传来,老神父那年迈亲和的嗓音,令人忍不住将心中闭锁的大门敞开。
“神父,你还剩多少时间?”
林世明把怀表握在手心,滴滴答答的指针声在静室内清晰可闻。
“孩子,你大可以安心倾诉,慢慢的将罪恶从你的心中抽离,一时的叛离道路并不是问题,祂会指引你走回正确的道路。”
一把银先令的拍卖力也许是医生数月的所得的全部,如果林世明肯赏光见他一面,那足以让神父记住他的脸,每天早晨祷告时向他微笑致意。
林世明语带羞愧的开始倾诉:“我有一个朋友,今天要说的是他的故事。”
神父知道,倾诉的开端往往会有那么一个朋友:“请用‘我’吧,用你自己去代指那个朋友。”
“‘我’,我所苦恼的,是情感上的问题。”
“我有着一段禁忌的爱情,为世人所不知。”
“我们之间的身份过于悬殊,无论是谁都不会同意这段爱恋,可我又不甘于柏拉图式的爱情。”
神父轻轻的点头,尽管他知道帷幕对面无法看见,他用宽慰的声音接受了告解:“何必为此惶惶不安,忠贞的爱情即使是神也会给予祝福,你需问心无愧。”
林世明知道的——
谈情说爱是不必抱有羞耻的,延续是生物烙印在基因中的本能,孔雀会将华丽的尾屏大开求偶,知更鸟会发出悦耳的鸣啭搏得雌鸟欢心。
神父看起来是个非常开明的人,于是他松了一口气,放心大胆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现在的爱人比我小四十六岁。”
神父慈祥的面庞凝固住了,他眼角每一丝和善的鱼尾纹都如石膏像一般凝固,干瘪的脸上好像戴上了一层人皮面具。
漆黑如墨水一般的黑暗中,五十五岁的神父的浑浊的眼中,倒映出的只有自己苍老丑陋的面庞。
林世明仍继续倾诉着那个朋友:
“也许是相差四十三岁,也许是五十岁,他与她与他与她……太多了,我记不清了。”
“他住在维斯特伦的下城区,每日会来找我祷告、弥撒。”
“我在教会学校中告诉那个孩子,玛利亚也曾咬断脐带,用她的口舌将祂舔舐,我与那个孩子将原典的奇迹复现。”
“神父啊,现在告诉我吧,神会祝福这段爱情吗?神还能原谅‘我’吗?”
静寂的祈祷室内,只剩滴滴答答的怀表指针声,疾驰的秒针仿佛催命的律动,当无穷的时间穷尽之时,就是审判的来临。
“主……原谅你了。”
这是他从业三十年来最难说出口的一次,晦涩沙哑的嗓音像是吞了火炭,搅动得胃肠痉挛痛苦,但这不会持续很久的。
“现在,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将脊梁挺直,在祂的注视下忏悔吧。”
神父撩起自己的法衣,右手将别在腰间的银质的短火铳取出,左手摸索着口袋,拿出了镶着金边的典籍,以及夹在之中的符文弹药。
黄铜弹壳上铭刻着深深的钴蓝色花纹,那不是他主人的雕琢爱好,只能代表着这枚非法的符文子弹能把木板对面的人炸个稀巴烂。
神父再三祷告,将典籍置于胸前,然后枪口对准木栏杆之后的阴影。
他要在中保的注视下,将那个公正清白的自己留于人间。
“轰!”
老迈僵硬的手指还没有扣动扳机,林世明已经用手指勾住拉环,藏在狭小空间里面的油锯霎时间轰鸣作响,他在那一隅中拔出来一把狰狞的油锯,高速转动的齿链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拦在两人之间的帷幕与木板爆裂,咫尺之间的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自下而上,蛮野的犀牛用撞角撕碎了血肉,从神父的凶器直到胸膛,勾紧拉环的手指却又松开,那狂响的油锯却恰到好处地停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停在他抱在胸前的典籍之下。
“恶魔会恐惧于自己的真名被人窥破,朋友,为什么当我复述你的故事时,你也会如此恐惧?”
“我会,给你,钱。”
链条与肌肉咬合固定,油锯将他干瘪老迈的身体提在半空,神父能感觉到自己的口袋中金银的重量如此沉重,那些金币正在把自己一步步带向深渊。
“神父,我向你忏悔,自然要给你钱才是。”
林世明又将一把银币塞进神父的口袋,钱币与钱币之间碰撞出美妙的声响。
“嗬-咳咳咕—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喉中不断涌出鲜血的神父呜咽的问着,他胸廓的肌肉已经不支持他放声大喊,拿着火铳的手也痉挛着抬不起来。
厚重的实木墙不会传出他的呼救,正如那些被掩盖的、孩子们的哭喊。
而不同的是,他的声音让人如此恶心。
林世明想听到的不是这个,但还是给了神父一个答案:“因为,‘时间回到了六小时之前’。”
林世明给他留足了时间——忏悔的时间。
不明就里的话语,让神父知道他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弥留之际的求生本能,让他开始胡言妄语的哀求起来。
“我只是,羡慕,他们未老的容颜。”
“我只是,嫉妒,他们天真的笑脸。”
“都怪他们鲜艳的笑颜,太像开屏的孔雀;都怪宛如珍珠的双眼,让我把他们错认成了知更鸟……我,我错了,饶了我吧。”
患者的主诉已然明了,林世明对他的体征做了总结:
“于是,就将最原始的欲望展现——既不为高洁的爱情,也不为生物的繁衍——将你作为人的智慧交由多巴胺,让本心化身野兽不再收敛?”
他将属于神父的祷词作为悼词还了回去:“现在,双手合十,将脊梁挺直,在我的注视下忏悔吧。”
“你会原谅我吗?”
当链锯穿透了告解室的橄榄木做成的顶,矢状面的开颅手术已经完成:“我·不·会。”
“会原谅的你的只有时间
在你的墓碑被世人所唾弃之后
在你的尸体被野狗刨出、秃鹫啄食之后
在最后一个受害者暮年老去之后
在这世上再无一人记得你的罪行之后
时间会原谅你。”
曾酝酿罪恶的忏悔室分崩离析,纷纷扬扬的的典籍碎页随风而行,将讣告传遍每一个角落,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教堂的沸腾。
林世明,锒铛入狱。